听见这句问,她觉着奇怪:“这个我又怎么知道?”
赵仪瑄把信举起,将信皮展示给她看,宋皎瞧着上头那飘逸而极具风骨的楷体,心中一惊:“这是……”
“你竟认得?”赵仪瑄有些意外。
宋皎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这、像是王老大人的遗迹吧。”
赵仪瑄笑了:“你果然认得。”
他手中拿着的确实是王纨的亲笔信,是王纨生前给他留的最后一封信。
赵仪瑄问:“你想不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宋皎沉默了片刻:“老大人是给殿下所写,自然只有殿下能看,而殿下若能将先生所志谨记于心,自然是万民之福。”
赵仪瑄眉峰微蹙,玩味地:“怎么说的好像……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一样。”
宋皎低下头:“殿下说笑了。”
赵仪瑄深看了那封信一眼,将信重新放回桌上,然后他一撩衣摆,坐回了椅子上:“今早上遇到你之前,本宫出了城,你知道我为何出城么?”
只要他不再动邪念,她愿意听他说个三天三夜,宋皎问:“愿闻其详。”
赵仪瑄盯着宋皎:“昨夜本宫忽得一梦,梦见老师于泉下甚是不安稳,似有怨念之意,责我忘了为他报仇。”
宋皎缓缓抬头,欲言又止。
赵仪瑄道:“你想说什么?”
宋皎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下官是想说,王大人品行高洁,纵然身故亦不改其行,殿下所梦,或许只是殿下自己的心结,而非老大人之所愿。”
“你是在为自己辩解?”赵仪瑄扫了眼自己身上,几分无奈,只能强压,“那,你怎么解释……本宫出城到了坟茔后,发现恩师的坟茔一角果然被雨水冲塌之事?”
宋皎哑口无言,苦笑。
赵仪瑄道:“怎么,你不是很会说话么?倒是给本宫一个解释。”
宋皎想了想:“雨水连绵毁损房屋之事,比比皆是。但若太子殿下一定要个说法,您的解释是一个,但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来解释。”
“你说。”
宋皎看了一眼那封信,道:“或许,老大人却是泉下难安,但他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仇而无法安生,他自始至终记挂的,应该只有太子!”
“你、你说什么?”赵仪瑄的脸色微变,从原先的轻描淡写,变得肃然阴沉。
宋皎道:“这个,殿下应该明白吧。王大人的夙愿是什么,殿下是否已然做到,还是背道而……”
“住口!”赵仪瑄的拳蓦地握紧,打断了她的话。
宋皎突然觉着自己有些造次,何必跟他说这些,现在的情形本来就微妙的很,自己又何苦要惹怒他,她忙道:“这是下官一家浅见,殿下觉着不对,那就当没听过,不必动怒。”
赵仪瑄看看她,又看看那封信:“你敢当面嘲讽我未能遵循老师遗愿,你害死了他,还敢来诛我的心!我真的应该直接把你给……”
他昨晚半夜噩梦,梦见王纨形容凄苦的来寻他,说自己在地底不得安生等等,今早上他赶去坟茔,果然发现坟墓塌了一角。
当时他看着那塌陷之处,心中冷怒交加,他本来可以直接除掉宋皎的,可偏下不了手,而王纨的坟墓就在此时缺损,莫非是老师在天之灵对于自己的警示跟不满吗?
他瞪向那始作俑者。
宋皎正低着头,目光所及,突然看到其中一份敞开的折子上依稀有“鹤州”字样。
她心头一动,忙要定睛去看,却听赵仪瑄道:“怎么,你又无话可说了?”
宋皎竭力定神,假装自己没有留意那些折子,抬头道:“原来……刚才殿下所说宋家必定要死一人,就是为了这件事。”
赵仪瑄重新起身:“是啊,本来很简单,你死就行了,但是偏偏……站着别动!你要知道这是东宫,若我真的用强,你纵然插翅亦难逃。”
宋皎正要退后,闻言只好暂时停下。
赵仪瑄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眼神,目光往地上扫了扫,缓缓道:“我虽觉不杀你愧对恩师,但你若留在东宫,想必老师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宁毁一座庙,不拆一门亲。而且……你若成了本太子的人,名正言顺,天下皆知,又有谁敢动你一根手指?本太子就不必忙着多造杀孽,岂非善莫大焉。”
宋皎还记挂着地上的折子,一心二用地听完太子的宣言,已然惊痴,且已然不知“善莫大焉”四个字为何物了。
却正在这时,殿门口一声浅浅咳嗽,是盛公公去而复返。
在门边张望了一下情形,确定似乎可以进来,盛公公低着头小步上前,瞄了眼地上凌乱的折子:“殿下,皇上派了人来,殿下……最好一见。”
宋皎趁着这个机会,又忙去瞧地上的折子,她顾不得细想赵仪瑄刚才那番话了。
反正太子说他的,而自己是绝不会入东宫的。
这辈子都不会。
然而她还没看两个字,就听到赵仪瑄一言九鼎地吩咐:“宋侍御今夜寝在东宫,给她安排住处。”
瞬间,盛公公的脸色精彩到无法描述。
宋皎更是震惊到忘了去窥探密奏的内容,抬头惊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