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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怿刚醒来, 就发现身边睡着一个人。
味道是熟悉的, 所以他不用睁眼, 就知道对方是谁。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他搂上去,把人往怀里揽得更紧。脸已经凑上前了, 闻着那沁人心扉的馨香, 感受着那绵软, 这一刻觉得就算死在这儿也无所谓了。
直到把人磨醒了, 伸手去推埋在怀里的脑袋,可怎么都推不开,他比想象之中更顽固。
“六师兄你醒了?”
“还没。”
“那你怎么能说话?”
“这是说梦话。”
秦艽被他气笑了, 偷偷一个人藏起来发病,还能睁着眼说梦话, 估计除了他也没谁了。
“你压疼我了。”
“哪儿疼?这?”
他伸手上去捏了捏,换来秦艽一声倒抽气。
“我没使劲儿。”
秦艽一把将他推开,道:“你继续睡,我去找大师兄。”这人总有本事让人前一刻为他心疼死,后一刻被他气死。
*
秦艽把棉袄套在身上,就出去了。
反正现在做男装打扮,也没有那么讲究,她去了外面的庭院,果然影一正等着她。
之前也说了, 秦艽半路出家, 又是个女子, 力气太小,男子练的功夫很多都不适合她,影一只能教她一些简单的,例如小擒拿手,一些粗浅的刀法之类的,反正只是用来自保,其他时候也用不上她。
秦艽把一套刀法耍完,已是热气腾腾,额上出了一头薄汗。
其实她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适合练什么刀法,她手没有力气,也不够稳,估计影一也就是陪着她打发时间来着。
“大师兄,要不你教我六师兄暗器的功夫?”
她垂涎这个很久了,不动声色,杀伤力也足够了,比较适合女子。她以为影一会教她这个的,谁知影一却提都没提过。
“我教不了。”影一看了她一眼,道。
“为什么?是因为不能传授?”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缘由。
“这不是我教他的,是他自己琢磨来的,得耳力极好才可。”
当初宫怿眼睛看不见,为了方便他日常生活及必要时保护自己,所以他专门锻炼过耳力,也就是所谓的听风辩位。宫怿如今的耳力极好,这么说吧,以影一的轻身功夫,他如果刻意去接近某个人,能发现的人极少,宫怿是例外。
“那算了。”听完影一的解释,秦艽道。
“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化,他的身体还能坚持?能坚持多久?”
秦艽的感叹,影一没有回答,因为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正月已经过完了。
这期间宫怿嗜睡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没人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请了大夫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倒是唐家的人来说这病情像中了蛊,除了中蛊,也没办法解释这种稀奇古怪的症状。
而宫怿的病情突然严重,大抵跟蛊主距离越来越近的缘故。这种解释倒是对上了,之前在长安,宫怿发作的没这么频繁,可自打进了巴州后,尤其是来到巴水镇,似乎越来越严重。
本来秦艽还打算要不要先离开巴水镇,等准备出发时再来,却被宫怿给拒绝了。而这边唐家见宫怿的情况实在不好,便商量着准备出发。
现在雪已经化了,虽然天气还冷,但路上也不是不能走,关键是宫怿的情况实在耽误不得。
就这样一行人踏上前往巴水之南的路。
*
走了差不多十天,一行人弃车步行。
这趟来的除了宫怿、影一、谢显和秦艽,便只有唐家的几个人。一个叫唐丰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伙计。
看得出三人是老走这条路的,一路上各处都熟悉,也是通过他们,秦艽等人才知道为何唐家人的地位会如此特殊。
唐家除了是巴水镇的大地主,同时也是商人,他们专做和蛮族有关的生意。例如每个月都有唐家人带着各种货物,行走在群山峻岭之间,前往那些隐藏在大山之中蛮族的聚集地。他们带去了盐、糖、铁和布料等等蛮族人必备之物,又从蛮族人手中换来各种药材、矿石、特产等。
据说唐家的祖上就是做行脚商,还是专门做蛮族人的生意,这种活儿在当时太苦了,也太危险,一般人都不会做。可偏偏唐家人就是靠着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把这生意做成了‘势’。
其实到了现在,唐家人已经不指望做这些生意赚银子了,而是通过抚夷成为朝廷和蛮族的中间桥梁,借此来壮大自己。就好比盐和茶都受朝廷管制,但唐家就能获得格外的特权。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而唐丰虽然姓唐,但并不是真正的唐家人,他有蛮人血统,是唐家家主收养来的。诸如唐丰这样的人,唐家有很多,大多因为有异族血统,受两族的鄙夷和排挤。唐家却给了他们一个如鱼得水及赖以为生的领地,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成为一个人。
唐家的人很聪明。
这是宫怿说的,秦艽也觉得是这样,也是通过这次,秦艽才明白什么叫做‘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