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秦艽表面上说不担心, 其实怎么可能不担心。
大抵是出于心态的原因, 这件事她其实并不愿意和宫怿深谈。当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许诺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诺言了, 他登基以后,她不曾提过, 他也不曾再说, 但他依旧是这么做着。
即使在前朝面对众臣的非议, 他也从不在她面前主动提及,将所有的非议和风波都挡在外面。可她偶尔却会忍不住去想, 他会不会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又或者后悔了。
这种心态,让她很回避去深谈这件事, 也因此宫怿说他去查, 让她别管,她也就听了, 哪知秦宽收到消息比她想象中更快,第二天就来找她了。
“你有什么打算?”
秦艽顿了下, 挥退身边所有人, 才道:“哥,什么打算?”
秦宽失笑:“跟哥还打马虎眼?”
“我没,”见他面露不信, 她低叹道, “哥, 我真没什么打算。”
秦宽没有说话,在她对面坐下,风炉上茶釜里的水开了,他着手煮茶,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却格外好看,这些年的官场生涯,让他身上多了一股稳重的气质,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就这么看着他煮茶,秦艽的心也平静下来了。
一片水汽翻腾,茶被分入两个茶盏中,秦宽做出个请的姿势,秦艽接过一盏。
兄妹二人静静地喝了茶,期间一直没说话,就在秦艽感叹这么好的茶,应该用些果子来配的时候,秦宽突然说话了。
“你倒是心大,”他面含微笑,眼中满是洞悉一切的光芒,“既然这事你没放在心上,那我就不管了,我估摸着跟那几位大人有关。”
秦宽都能想到的事情,秦艽怎可能不知道,看一件事的根源,先看这事办成了对其有利,说白了宁国大长公主也是被人唆使而已。
“哥,我不是心大,我就是……”
“你就是太懂事了,慧极必伤。”顿了顿,秦宽换了音调:“不过这样也好,哥身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不用太努力。”明明沉重的话,却让他说出几分揶揄的意味。
“哥……”
“你的心事哥明白,哥会帮你的。”他站了起来,道:“好了,茶也喝了,事也说了,哥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秦宽来得快,去的也快,却留下秦艽满心满肺的感动与感慨。
“母后,大舅父走了?”
竟是宫颉来了。
还不足十岁的男童,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一身规制的太子常服,唇红齿白,是随了宫怿的好皮相。只是宫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没他这么老成,也许与他很早就被封了太子的缘故。
所有孩子中,秦艽对宫颉是最愧疚,也是最心疼的。
因出了娘胎身上便带着蛊,幼年时便吃了许多苦,好不容易回了宫,没过上两年轻松日子,又成了太子。成了太子,就离普通孩童的生活更远了,每天读不完的书,学不完的东西,最近宫怿甚至已经开始教他朝堂上的事。
他是把宫颉当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培养,引导着他往大位继承人的路上一步步走过去,承担了多少太子的荣耀,就代表他肩负着多少东西。
可他才十岁,十岁的孩子应该在干什么,恐怕都还在娘怀里撒娇。
“母后你别担心,有儿子在,那些人就是跳梁小丑。”宫颉皱着小眉头说,秦艽有点意外,怎么这事连他都知道了。
“谁跟你说的?”
“母后你别管,儿子自然有地方可以知道。”
秦艽被他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道:“你现在长大了,还有事情瞒着娘。”
宫颉本来一本正经的小脸,浮上些许不好意思:“儿子没有事情瞒着娘,儿子就是不想让你操心这些闲事。”
秦艽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小小年纪,越来越有你父皇的样子。他这样,你也这样,把娘当成娇贵的牡丹,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
“儿子没有这么想。”
见他窘红的小脸,秦艽不忍心再逼迫他,揉了揉他的头,道:“这件事娘是真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受委屈,你也不要多想。”这孩子喜欢多想,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儿子没有多想,儿子知道娘为了我跟弟弟妹妹们牺牲了很多。”宫颉很认真地道。
秦艽皱起眉:“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明明是几个跳梁小丑,娘可以自己对付,偏偏置若罔顾。大舅父那里,你也不让他出手,又让儿子不要操心,其实娘就是不想让除了父皇以外的任何人插手。”
秦艽没有说话。
“就好像在宫里,你从来不插手也不干涉任何有关朝政的事,你把自己隔绝在后宫里,你太依赖父皇了。可儿子知道你依赖父皇,不是因为你软弱,而是为了我们。”
也许几个孩子中别人不知道,宫颉曾跟在秦艽身边,经历了那短短几天却影响着整个大梁的动荡时期,秦艽能凭着一介女流之身,周旋在各方势力之下,救出宫怿,又营造出有利于太子一系的局面,怎么可能是朵受不得风吹雨打的娇花儿。
只是她成了皇后以后,就收敛了自己锋芒,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