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说过我三姐?就是大伯家的那位姐姐。昨日在学堂,她给姐妹们下了帖子,趁着年前去她那儿聚聚,三姐近来也学着大伯的样子诌起酸诗,你陪我去吧,帮我照应着点。”
顾双当然知道这位三小姐,说给了一户苏州籍的簪缨世家,最迟明年出阁。公公叫蒋绍山,曾任过吏部都给事中,官职不大但胜在广结善缘,明明是言官,却从未因弹劾得罪了半个人,三小姐许配的是蒋绍山的长子,年纪轻轻已有了举人功名。
饶是如此,门第还是差了些,除了大老爷,邵家没人满意这桩婚事。
只是即将出嫁的姐姐邀请妹妹们相聚,在九小姐口中怎么好像龙潭虎穴一般?
顾双道:“哪天的事,奴婢现在这样子,可别丢了小姐的面子。”
九小姐道:“放心,定的二十二日,二十一日后女先生就不再来了,二十三日朝廷封了印,二伯爹爹他们就不去衙门了,只有二十二能让我们偷闲。”
顾双算了算,还有五天,足够了,便答应下来。
九小姐又道:“这几日你就别送我去学堂了,留在房里帮我打几根络子,要花样新鲜的,口彩好的,回头带去分给姐姐们。再有……”
她顿了顿,偷偷摸摸地附在顾双耳边:“我方才说了,三姐让我们陪她作诗,这件事你记着些。”
又是让她作弊,顾双自知不是诤臣,一并答应下来。
至于打络子,她虽不擅长手艺活,但表妹春花素来手巧,或许可以帮上忙,还能顺便向舅妈打听这位大房的三小姐。
她不用去伺候早膳,便留在九小姐房里,按苏姨娘的嘱托检查九小姐的功课,无非就是抄抄书练练字,显然极不认真,缺了笔画,少了偏旁,字迹潦草,到处涂改。
这样子,不吃吃亏是学不乖的。
不如借着三小姐开宴的机会,敲打敲打她?
拿定了主意,再看眼前的虾米字觉得顺眼许多。
翠莲见顾双受了“冷落”,看她也顺眼许多,正午时分,顾双就在房里挑选九小姐给她的丝绳,凑了一把颜色鲜亮的,五天时间说长不长,但打几条络子是绰绰有余了,顾双先不急着去,而是等了一天,每月十八发月钱,她和秀珠一起,每人花了二百钱托小厮从外头扯了几块花色不错的尺头。
秀珠是用来裁新衣的,年节时府里的规矩宽松些,丫鬟们难得穿一回鲜亮衣裳,人人都卯足了劲打扮自己,她是二等丫鬟,除了自己置办的布匹,还有苏姨娘打赏的两疋挑线绢,顾双和翠莲各有一疋。
顾双则挑了两卷尺头,准备带去崔家。
养了两日,脸上已恢复了十之八、九,回到崔家,崔兴家的眼睛花了,没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春花见了一粉一红两块新料子,欢喜的不得了,崔兴家的忙问顾双:“光想着我们,你的新衣可有着落了?这段时间院里忙碌,铁定要趁着年后给你们两个新来的姐妹补办洗尘酒席,你该用心打扮打扮。我们家正好要做衣裳,不如连你的一并做了吧。”
顾双当下拿了自己的衣料过来,一块墨绿的做裙子,一块水绿的做上袄,面料纹样都比送给春花的次一些,她说这样到了春夏还能当便服穿,不浪费,又把制衣的钱算清了,交给崔兴家的,崔兴家的不收,道:“你若有心,留着这钱等你舅舅回来,请他喝顿酒,他心里也痛快。”
既如此,顾双不再勉强,之前两天在归仁堂,她已经把东跨院大大小小的角落洒扫了一遍,手指肚都磨出了薄茧子,其余的只等二十四扫房日再忙活了,便趁着空闲,跟春花一起打络子,春花小手翻飞,一串串葫芦、梅花、如意、方胜、柳叶渐渐成形,顾双学了几回,实在是跟不上。
一连四日,顾双都是上午在归仁堂照看九小姐,下午来崔家打络子,邵家未出嫁的小姐有五位,算了算日子,二十二日前将将能做完。
二十一日那天,天上竟飘下细雪,崔兴家的去了大房,小姐妹俩忙里偷闲在院里闹了一阵,回到里屋一边烤火做活,一边嚷嚷着得了压岁钱该买些什么,春花说要买新鲜的通草花戴在头上,顾双答应她自己出钱买两份,送她一份,忽听外间有开门声,春花让顾双帮自己撑着棒针,别让绳结散了,自己出去看看。
“姐?大下午的,你怎么回来了?”
顾双闻声探头,隔着木珠帘子恰能看见春花同人交谈的背影。
是春云,顾双也正奇怪,起身打了招呼,提醒她有外人在场,免的听见不该听的话。
隔着帘子瞧见了春云苍白的脸,她不顾风雪地回来,让顾双越发笃定,大房那边肯定是有了变故,所以才有之前祸水东引的事。
春云见顾双在,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先和妹妹寒暄几句,便挑开帘子来到顾双身边,本想像从前那样握着她的手说话,却见她捏着络子,只好作罢。
二人坐下,春花坐在顾双身后拨弄顾双发髻上的红头须。
春云的眼神中带着审视,顾双不禁腹诽,莫不是七少爷惹了大房,连带着自己这个做下人的都被当犯人看待?
春云忽然道:“双儿,你们七少爷就要搬出归仁堂了,按例应该带个旧人过去伺候,人选是谁,你心里可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