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儿,明明是如花的年纪却行将就木,本是倾城绝色的脸上范着诡异的青色,嘴唇干裂而苍白,一双好看的蹙烟眉紧紧的皱着,是她的女儿啊!她三十岁才得的第一孩子,本该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然而在自己死后,女儿被接到了自己娘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夫君死后,女儿更是处处看人脸色过活,“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 贾敏想要去抱一抱自己的女儿,可是每每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女儿。是啊,她如今只是一缕幽魂,飘荡在这人世间,看尽了所有的肮脏龌龊。她悔,她恨,她无数次想要掐死那些造成自家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尽了一切恶毒的事情,而后享用自家无尽的财富。她的心每天都如刀绞般的疼痛,终于,连她唯一还在世的女儿也要死去了…… “姑娘,药熬好了,快起来把药吃了吧!”一个身穿天青色棉布袄褂,下身一条月白棉裙妙龄女子掀了帘子走进了卧房,手里用托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贾敏认出这就是一直跟随女儿的雪雁,这是个好丫头,虽然她跟随女儿入荣国府的时候只有六七岁,可是这么些年了,即使女儿一直更加依仗紫娟,对她只是淡淡,可这孩子依然本本分分的跟在女儿身边。 黛玉睁开了眼睛,看着雪雁端着药碗的手,粗糙而红肿,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随后不忍再看,把头扭向了床内侧。 “姑娘,可莫再伤心难过了,仔细您的身子啊!来奴婢喂您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雪雁赶紧上前去劝,又拿了帕子给黛玉拭泪。 “外面客散了吗?”黛玉由着雪雁将自己扶起,靠着个大迎枕,一番动作已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雪雁看了眼自己的姑娘,强逼着把泪忍住了,一边端起药碗喂黛玉吃药一边说:“前头的客已经散了,只有一些本家的还在那里闹洞房。” “你去看了吗,今天一定很热闹吧,荣国府的宝二爷成亲呢……”黛玉说着,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 “姑娘何等聪慧的人儿,怎就放不开呢?” “雪雁,我身边如今只你一人了,我也就这样了,只是苦了你,我若去了,你也没了下场了!” “姑娘可别说这丧气话。”雪雁再也忍不住,抽噎的哭了起来。 “好姐姐,不要为我难过,我要去和爹娘还有弟弟团聚了,这是好事”黛玉伸手握住雪雁的手,语气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期望与豁达。 贾敏心痛的看着女儿,她有千言万语要跟女儿说,她想要女儿坚强地活着,可是她做不到,她连出现在女儿面前的能力都没有。她无助而绝望的漂浮在女儿的床边,一遍遍喊着“玉儿……玉儿……” 这时,门帘撩开,进来了一个身穿大红缎袄长裙的女子,此人正是黛玉的大丫鬟紫娟。她一脸喜气的走到黛玉床边,对黛玉说:“姑娘可是好些了?雪雁可是给您熬了药,可是吃了吗?” 没有等黛玉回答又说:“如今二爷成亲了,二姑娘也嫁人了,眼瞅着南平郡主……也就是三姑娘也要远嫁了。前儿东边的珍大奶奶来说要接了四姑娘去,也要开始相看人家了……” “是么?是啊,总是要散的!”黛玉无力的说到,似在呓语。 紫娟看着黛玉,眼里有些许不忍,然只是一瞬就又坚定了几分,“太太说,姑娘们都大了,再不能像小时侯在一起玩闹,同起同居。故回了老太太把姑娘挪到原宝姑娘一家刚来时住的梨香苑,那里清静,方便姑娘养病。” 黛玉闭着眼睛没有作答,雪雁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紫娟看。紫娟不去看雪雁,只是盯着黛玉的脸看,许久叹了口气道:“姑娘要保重身子,依奴婢看,您还是挪去梨香苑那边好,离的远了也干净不是,毕竟您是客,虽说是奉旨住在大观园的,但是如今……瓜田李下……损了您的名声如何是好……” “欺人太甚,你们……你们……”雪雁忍无可忍的向前一步,指着紫娟的鼻子说:“我们姑娘是何等清贵的人物,岂容你们如此侮辱!” “雪雁,你莫要胡闹,我也是为了姑娘好,更何况只是老太太准了的,你若真是心疼姑娘,就该好生收拾了东西去。” “说的好听,你为了姑娘好,就去做了宝玉的房里人?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子龌龊心思不成!” “你……我……”紫娟心虚的瞟了一眼黛玉,又恨恼的瞪着雪雁道:“这是我这等人能够做主的事吗?还不是听从太太的安排,我伺候姑娘这些年,哪一日不是谨慎小心的,倒让你这小踢子来编排我的不是……”说着拿帕子不住的擦眼泪。 贾敏看着这场闹剧,不禁笑了起来,人心都是如此自私的吧,自己当初不也是一味维护娘家,若不是,林家也不会得了如今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的下场! 万籁俱寂的深夜,雪雁扶着黛玉走到,黛玉看着门匾上鲜红的绸缎,两个红灯笼随着夜风轻摆着。她回想着自己在这繁华之地生活的点点滴滴,觉得都似梦一般的不真实。眼中再也流不出泪来了“回去吧!” 雪雁吃力地扶着黛玉,两人刚走到一处假山处,就听到假山后面有声音,两人驻足后,就听到有人说:“林家家主的信物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不过我已经让人明儿将她挪到梨香苑去,趁这个机会再清理一遍,一定能够找到的!”回答的是个女人,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黛玉皱着眉头,示意雪雁不要出声。 “这么多年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