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一个黑衣修士将少女拖上巷尾的马车。
伸手在她袖中快速摸索了几l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巧锦盒。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微生洵送给她的玉宵花。
修士眼底露出几l分得偿所愿的笑意。
可他很快又收了锦盒,重新看向马车上昏厥的少女,目光逐渐阴鸷起来,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看得出来,面前少女的修为不低。
如果能把她的元丹剖出来,怎么也可抵凡人百年寿命。
修士的眼睛慢慢眯起:小满若是吃了她的元丹,日后想要筑基修炼、踏入仙途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他手中幻化出一柄冷月弯刀,刀尖正悬在少女心口的位置上。
眼看着就要毫不留情地刺入,生生剖开少女胸膛,取出那颗温热耀目的元丹。
却在下一秒,被一阵吹过来的血腥阴风打断。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之人撩开帘帐,重重踢飞出去。
对方修为高得惊人,又不曾留情。
苏白砚痛极趴在地上嗬嗬几l声,血吐得身下的青石板路上全都是,“你……是谁?”
青年没有回答他,反而抱起马车上的少女细细检查了一番。
然后才轻柔地放下她,朝他缓步走过来。
月色下,苏白砚也终于看清了那一张淡漠俊脸。
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前之人,分明就是片刻前斩杀妖物的白衣琴师!
“……你到底是谁?”他为了此次琼舟宴,可谓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明白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琴师,不该有这等恐怖的修为。
青年终于来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像看一团即将被清理的秽物。
薄唇微启,“仙云宗,谢清拾。”
听到这个名字,苏白砚的瞳孔紧缩,他当然知晓了眼前人是谁。
可是谢清拾怎么会来云洲,又怎么会出现在琼舟宴?!
那冰凉的衣摆摩挲间发出细微的声音,像催命的符咒。
一下下的敲击在,地上四肢扭曲、动弹不得的修士心上。
谢清拾伸出手,强硬的悬在了修士的头颅上方。
用一种近乎凌虐的手法,一点点抽取那修士的识海记忆。
等到过往记忆都被他翻查了一遍,不知为何,青年竟然沉默了许久,“修罗族?你是为玉宵花来的?”
苏白砚已经被折腾得痛楚不堪,脸上的面具也早已滑落。
露出了一张极为狰狞的俊朗面孔,他的七窍都开始溢出污血,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怖,“是又如何?”
既然已经被这人知晓,他就没什么活着回去的可能了。
只是他的小满,小满……她还在家中傻傻地等着自己回去。
重来一次,他们之间竟然还是这样的结
局?
修士的眼底尽是怨毒不甘。
谢清拾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不甘心,视线落在对方紧攥的锦盒上,“我说过了,玉宵花对你没用。你杀了徐小满一次,就会杀她第二次。”
方才那场识海搜寻,他已经知晓了属于这名修士的全部过往。
苏白砚是修罗族的后人,曾有一个无比相爱的凡人妻子,名叫徐小满。
他们在一起后,也曾拥有过一段相知相许的快乐时光。
可惜,修罗族人永远洗不去血脉之中,注定要杀死挚爱之人的诅咒。
苏白砚也不例外,他终究没能抵抗住那股血脉里充斥的嗜杀天性。
他杀死了徐小满,在他们曾经相爱过的那处小院里。
又夜夜痛恨追悔,不肯甘心的寻她魂魄转世。
等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徐小满”的转世时。
那凡人姑娘却早已经与旁人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并有了数月身孕。
她过得很幸福。
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烧了暖炭的轩窗之内,她窝在夫君怀里,红着脸商量起他们未来孩子的乳名。
苏白砚杀了她丈夫。
并伪装山贼惊马使她小产,然后将对方识海中的夫妻记忆替换成自己。
这一次,他成了那凡人姑娘钟情心爱的“庾郎”。
他们会再有孩子,会恩爱一生。
前提是,今夜没有碰到谢清拾的话。
瘫倒在地的苏白砚抬起头来,用那双爬满怨毒和血泪的眼睛,望着面前那个毁了他一切的青年。
他不肯信,咬牙切齿地恨问,“你又不是修罗族人,你怎么知道玉宵花没用!”
他明明就要成功了!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挽回错误,永远和他的小满在一起了!
“我当然知道。”
一旁那手持青垣剑的白衣青年,略讥诮的扯了扯唇角。
这世间恐怕没有谁,会比谢清拾更渴望能有一味灵草仙药。
可以克制住那流淌在身体里的肮脏血脉。
——他的母亲就是修罗族人。
那个貌美无双、眸光温柔的妇人。
在谢清拾九岁那年,当着他的面,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