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2 / 3)

满朝文武齐齐开始表明心迹,都在哭着要随着宣武帝一同去地府,以表自己忠君护主之心。

不必,真的不必。

仿佛即将接受一整个宣朝百官去地府的宣武帝-楚深和:“……”

他眉眼微动,看着褪去大红官服此时都着了素白的“众爱卿”,第一次由心体会到,为何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里头,都觉得穿着一身白——晦气。

他忆起从前朝堂上满目赤红、群臣唇枪舌战的场景,便是年纪最大的礼部尚书骂起人来,也是中气十足,甚至气急了还拿着笏板,摇摇晃晃地要干架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的官帽给打落在地。

这般想着,飘在半空仍身着龙袍,比之临死前病痛缠身后面颊消瘦、眼圈青乌,仿佛重回颜值巅峰的青年天子嘴角的笑意不由深了些许。

这些大臣从前在朝堂上便爱争个输赢,却没想到,连作秀要陪着他殉死都得争个先后。

有这功夫,倒不如去下任天子面前表现表现。

毕竟,就算如今身为鬼魂的他-前任天子当真看见了,也没法金口玉言再落下奖赏,给他们加官进爵。

但看见一群群臣嘴里说着荒谬的胡话,却眼圈哭得红肿。

飘在半空的青年天子静静看了半晌,到底,叹了口气。

楚深和从未想过自己会看见这样的场景,在死后以鬼魂之姿飘在自己的棺椁之上,从热河行宫至盛京。

看见一路的沿途百姓向上苍祷告,希望他这个为宣朝带来和平、温饱的皇帝死后能得极乐,下辈子还做他们的皇帝。

并未开化的百姓并不知明君是何含义,却也懵懵懂懂地跟着官员赞他功绩。

看见平日最是规矩收礼、严肃得干的百官哭得形象全无,说着要随他同下地府的鬼话。

若是成真,或许他原本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点赞誉的名声都该变成了不仁暴君吧?

生前未想身后事。

但,任何一个人,这般具象地感知到自己的价值,也该觉得荣幸的。

也该,会觉得被哭得头痛难忍、恨不得早日投胎了去。

被迫在金銮殿,足足听了七日群臣哭着喊着要随他一同下了地府的楚深和,终于迎来他下葬前的最后一道程序——听自己的死后讣告。

这份由他在位十三年选拔而出的四位状元、三位翰林学士携六部尚书,乃至其他有的没的的官员建议之下,宣朝惯例百余字的讣告,竟被加至三千余字。

一时之间,楚深和甚至都怀疑这些在他生前最重规矩礼数的官员莫不是被什么野鬼占了身子?

不然,怎么做的桩桩件件事这么不合规矩?

而这封长达三千余字的讣告……

从听到的第一句开始,即便只是鬼影,本只应感受到阴凉的魂体,在这一刻,也被涌过全身的羞恼冲热。

理应公正、客观地叙述宣武帝生平的讣告,活脱脱是集天下华章美词、直令人掩面羞愧的马屁文章!

【美姿仪,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若浮云飘逸,如惊龙矫健,皎如玉树,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楚深和嘴角的笑意再挂不住……

这些词并不陌生,他生前没少用来调侃几位姿容出众的“爱卿”,如今是这些“爱卿”联合起来报复于他么?

一个史书上盖棺定论的病秧子皇帝,他的讣告称赞他如惊龙矫健?

他看向在下首还附和点头的少年将军,再次飘到了自己的龙椅上,眼角余光瞄到内侍总管的拂尘,没控制住手痒地想将之抽出来,自然是,没成功的。

而听着讣告,就连最爱找茬告状、言语刻薄犀利的御史都掉了几滴泪,附和着一起夸赞他们的先帝。

楚深和静默了几秒,便如生前上朝时听见群臣争论甚至是上手打架时的苦恼姿态一般,扶额叹息了一声,从喉间泻出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清浅笑意。

到底是,耐下性子,继续听完了剩余两千余字。

他自十三岁登基,在位时间不多不少,也正好是十三年,三月病逝之时,离他的二十六岁诞辰还余半月。

正好是,今日。

十三年间,他自觉兢兢业业,呕心沥血,或许称不上最雄韬伟略的帝王,但也算为了大宣江山耗至油尽灯枯,发光发热至最后一滴。

他的父王在史书上的名声不算好听,只短短当了大宣十年的帝王。

便导致他接手了一个海内需耗、户口减半、边境连失十三城、各地动乱心怀异志的千疮百孔急需治病的江山。

但宣朝人才辈出,既有将星,又有相才,满朝文武齐心协力,挽大厦于将倾。

闻名三国的商人因他的救命之恩归于宣朝,与民生息,积敛财富,让他在位十三年,便将全国户口数从五百三十万增至七百一十万。

擅长创新的工部臣子陆续改良农具,提高百姓耕作效率,司农机缘巧合发现高产种子,养活更多的百姓。

宣武八年,天降暴雨酿成洪灾之时,隐世子弟倾巢而出,疏通河道,治理水患,三十年来记载的最大洪灾却伤亡了最少的人与物与财。

而在辅政大臣晏之遥的推举下,他发掘了自战从未告败的百年不遇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