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沸反盈天,霎时聚来无数行人,还未看够,那窗子咣当一声合住了。刁玉良噗嗤一乐:“定是二哥关的,他就躲在墙边。”
老嬷说道:“各位都瞧见了罢?第三日,咱朝暮楼的花魁抛绣球,夺得便能共度春宵。”
这长河边彻底炸了锅,霍临风拎着小儿跳下树,从后门进入朝暮楼中。到四楼上房,容落云和段怀恪都在,容端雨坐在妆镜台前挑花。
霍临风和刁玉良落座,四人商讨这几日的埋伏一事。段怀恪与容落云分别在上房隔壁,霍临风在楼中逡巡,刁玉良则在长河边等候。
容端雨戴上一串琉璃珠,届时断绳散珠为信号。
等一切安排妥当,各行其职去守着了,连续两日,几乎泡在美人堆里。
第三日清晨,少爷沐浴,小厮立在旁边伺候。“少爷,你身上的姑娘味儿都洗不净了。”杜铮说,“那朝暮楼……有你瞧上眼的吗?”
从前在府中就爱嚼小话,霍临风故意道:“有啊,还不止一个。”
杜铮未吭声,不喜欢家里的抱月,但抱月好歹是良家女儿。他阴阳怪气道:“可别只瞧皮囊,叫人蛊了去。”
霍临风说:“皮囊自然夺目,读书识字还懂奇门遁甲,羞时骄矜自持,怒时孔武有力,并且心系万民也心系本将军。”
旁的便罢了,怎还孔武有力?杜铮搔搔头,一直待霍临风出门也没参透。晨雾未散,霍临风步出千机堂遇见容落云,忍俊不禁,惹得对方斜眼睨他。
容落云捧着一包果脯,小核儿有用,吃罢吐在手心。等抓不住时,一旁大手伸来,自然地替他接住。那一堆核儿湿漉漉、热乎乎,缠着口腔的痕迹,霍临风道:“掌心尽是宫主的口水,猫儿舔手不过如此。”
容落云叫这“舔”字刺激,仿佛他露舌/舔过一般。“你生病那回……”他意欲反击,“口水蹭湿我的颈子呢,我可没说你。”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离开不凡宫,在军营门口看见一辆素缎马车。他们走过去了,近百步时霍临风回首一望,见下车之人的背影微微眼熟。
“大人,当心。”仆役铺凳。
大人立于营口静观,片刻后道:“主事的人仍未上任,咱们去城中转转罢。”
城中的笙歌已鼎沸两日,许多男子守候朝暮楼下,彻夜不眠只为占个好位置,乌泱泱一片,全都仰颈望着四楼小窗。
老嬷惯会揶揄,抛绣球从上午延迟为晌午,又延迟为午后,声势推到最高。日光最明时,那窗扉缓缓启开,朱衣广袖绣着鸦青雏凤,探手经风,飘飘荡荡如浴火飞天。
面容露出,容端雨金玉红妆,仿佛待嫁新娘。
万籁俱寂,众人看痴了,她低笑,投下一个水湃的鲜嫩梅子。痴态化作兽态,她体贴地说:“抢到的英雄先解解渴罢。”
争抢不绝,堵死了路。
车马难行,那辆素缎马车遥遥停下,里头的大人朝前望去。略过人山人海,避开红飞翠舞,小窗后那抹倩影将他死死吸住。
他问:“楼中小姐是谁?”
仆役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乃朝暮楼的花魁容端雨,在咱们那儿都有名的美人。”
正说着,人群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原是容端雨捧来绣球欲抛。金线流苏的绣球,穿珠镶玉刺得人眼红,有人失了心智,哭叫着求容端雨下嫁。
吊足胃口,容端雨轻轻一抛,而后瞄了眼如盖大树。
仍是那棵,只不过霍临风身旁换成容落云。
绣球甫一落下,人们竞相抢夺,为拔头筹大打出手。一粗蛮大汉打退一圈人,死死抱住绣球,容落云果核飞出,大汉手臂中招。
他叹一声:“野人一般,霍临风似的。”
霍临风险些撞树:“……宫主见过霍临风?”
容落云道:“我猜的。”塞北带兵风吹日晒,抵抗千军力拔山河,估摸不像人样。一扭脸,与身旁这人对上,他不好意思地说:“必定远不及你英俊。”
霍临风心头错杂,憋得脸都红了。
争抢仍未停止,追逐到河畔跌入水中,容落云弹尽一把果核,将粗蛮之人一一篦出。若采花贼没现身,先叫这些色中饿鬼欺辱了怎么办?
蹉跎近一个时辰,绣球破了、湿了、脏了,人群凹陷似有人抱球躺倒。小厮击鼓喊停,最后一刻绣球乱飞,不知落入何人手中。
尘埃落定,一少年抱着球,满脸青涩紧张。
老嬷将人拉住:“叫何名?及冠没有?”
少年小声答:“查、查小棠,刚十七。”
哎呦一呼,老嬷叫这小嫩瓜逗得开怀,再一瞧,少年还拎着一只酒坛。查小棠道:“我给爹打酒,被、被挤来的,这球稀里糊涂就跑我怀里了。”
他颤悠悠欲哭:“我没银子进朝暮楼……”
老嬷哄道:“我的乖乖呦,不用你花银子,今夜花魁姐姐帮你见见世面。”淫/词/浪/语含在口中,逗这瑟瑟少年,“你若实在无能,聊天饮茶也无妨。”
查小棠被拥入朝暮楼,不多时华灯初上,不凡宫弟子混迹人群中监视。楼中娇笑戏弄,追逐厮磨,春光外泄冲撞初夏凉风。
容端雨曳裙下楼献舞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