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分外响亮的一嗓子, 含着热腾腾的急切,短而促, 回荡在一片园中。陆准拔腿跑起来, 兔毛领子颤悠着, 披风摆荡, 隐约露出腰后的一双弯刀。
容落云张开手:“老三!”
兄弟俩结结实实地抱了,这时正寒冬,园子里的花落败萧索, 可容落云和陆准俱是心花怒放, 将周遭渲染出一股春意。
霍临风跟在后头瞧, 抱着肘, 大度地没有吭声。不待那两人分开, 一队佩刀的亲卫急急追来, 簇拥着满面怒容的孟霆元。
睿王气得够呛,先是被明刀明枪地骂, 再是擅闯他的府邸, 哪一件都是从未经受过的。可他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园子,越走近,脚步越迟疑,而后相隔五六步, 便停住了。
闻得脚步声,陆准回头:“做甚, 要抓我不成?”
容落云揽着陆准,护崽儿似的, 问:“睿王,是否有什么误会?”
孟霆元明明受了屈,却叫这一动一静的兄弟俩质问,仿佛他仗着身份欺负人。“方才在府外……”他斟酌着告状,“此人骂我。”
刚说出口,陆准道:“对不起。”他琢磨,若是不服软,恐怕会让容落云为难,道歉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呢。
孟霆元愣住,那会儿还咄咄逼人,江湖人的脸也变得忒快了些。可对方既然道歉,他继续追究的话,容落云会嫌他小气罢,再看看霍临风那好整以暇的样子,已经在看他的热闹了。
他只得咽下这份苦,偏头说:“都下去罢。”
亲卫们撤走,这一方园子只剩他们四人,按照站的位置来看,是一对三。孟霆元的目光浮动着,避不开一般,落在陆准戴着玉戒指的手上。
他真想问问容落云,究竟有多厌弃,才会把这份礼物转送给旁人?但他问不出,一旦问出口,他就成了可怜的笑话。
霍临风始终静默着,追随孟霆元的视线一打量,于是明白。换个身份考虑,倘若容落云将他给的物件儿送人,带着孟霆元后送的,那此时,估摸他要使一招定北惊风了。
“睿王,”霍临风打破僵局,“今日入宫如何,咱们借一步说话?”
孟霆元乍然回神,知道霍临风在给他台阶下,应道:“去我的书房说罢。”他转身带路,经过一株海棠时,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
正撞上,陆准朝他龇一口白牙。
霍临风跟随孟霆元去书房,圆桌上搁着棋盘,还有一卷解棋的书。他落座后粗粗一扫,问:“睿王,自己与自己下棋么?”
孟霆元坐在对面,答:“消遣而已。”
黑白势均,霍临风道:“人心总有偏向,独自博弈时难免发生倾斜,这盘棋的黑白子却走得不分伯仲。”
孟霆元说:“我三岁学棋,是太傅教的。”他指唐祯,“太傅教会我基本,便再不陪我下棋,让我自己和自己下。”
唐祯说,与旁人下,不过是斗、是争锋,而自己和自己下,要学的,便是求取一种“公平”。孟霆元拈起一子:“太傅教导我,何时能毫无偏私,心中达到完全的公平,我的棋才是真正的学会了。”
霍临风听得认真,心中描摹出唐祯的残影,孟霆元亦然,每每忆起恩师,总会怅惘好一会儿工夫。一时无话,恰有推门声,才纵得他二人从思绪中抽身。
来者是睿王妃,金玉华服衬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亲自端茶来,温柔地唤了声“王爷”。茶盏搁下,她体贴地问:“天晚了,王爷进宫一日想必疲累,不如与将军用着膳说话?”
孟霆元眼都未抬:“不必,你出去罢。”
王妃无法,只得曳着衣裙离开,刚走,孟霆元便将管家唤来,吩咐道,任何人不许再来打扰,书房外也不许人靠近。
等房中一派清静,霍临风问正事:“王爷,今日可见到皇上了?”
孟霆元应道:“见了,原本被太子阻挠,我没走,在母妃那儿消磨至午后,才寻到机会见了一面。”
他回想着:“御前和宫门都重新安排了人手,御医看过只说需要静养,不知太子有无授意。”稍顿一则,喉间有些酸胀,“自定北侯战死的消息传来,父王的身子便每况愈下,之后陈若吟的罪证上呈,更是直接昏倒在朝上。”
借着势大的两方互相制衡,一方倒下则另一方无人牵制,可两方都倒下,说明家国不稳生出乱子。霍临风问:“那见到皇上后,情形如何?”
孟霆元说:“我禀明父皇,你已到长安,阿扎泰也押来了,只等着述清陈若吟的罪证。父皇动了怒,却病恹恹发不出火,叫我也不敢多说刺激他。”
霍临风沉吟一会儿,道:“睿王,太子倚仗陈若吟,必然不愿他被扳倒。可皇上为了太子继位无虞,会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霆元久久不答,没有妄加论断,霍临风也未追问,垂眸看着棋盘,拈一颗落子。只这一棋之差,局势登时出现扭转,他道:“明早我要进宫面圣。”
他的意思是,他要做着扭转局势的一子。
孟霆元说:“进宫未必见得到——”
霍临风打断:“一定要见到,太子不准,就别怪我施压。我霍临风多年的军功,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