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传到他耳中。然而让她困惑的是那边十分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没表露出自己是否知晓的痕迹。永乾殿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五月十三,骠骑将军宋楚恒正式带兵还朝。大军驻扎城外,而他带了一千亲卫,甲胄齐全、军容整肃地穿过珑安长街。皇帝在丹凤门外迎接,明黄华盖招摇,宋楚恒恭敬地跪在皇帝面前,口道圣安。而他审视着这张与自己妻子六分相似的面庞片刻后,朗朗而笑。
亲手扶起宋楚恒,他拍拍他的肩膀,道:“西北风沙粗砺,次君此番回来,倒是阳刚英武了不少!”
自小因容貌阴柔而受了不少调侃的宋楚恒扬眉一笑,“闻陛下此言,微臣便是再去西北待三年也值了!”
如此亲厚的口吻,仿佛两人不是君臣,而是知交好友。原本悬着颗心的左相一派臣子都松了口气,暗自感慨让骠骑将军回来果然是正确的。
宋楚恒在西北驻扎了三年,原本定下的回京时日是今年年底,然而出于多方因素考虑,他最终上疏请求提前还朝。他在那荒蛮之地待那么久本就是功劳一件,更何况年初的时候还抢救冰灾、立下大功?皇帝给足了这个大舅子颜面,为他接风洗尘的华宴盛大无比,不仅放出了禁足进半年的皇后,连后宫里宫中稍稍有点地位的妃嫔都出席了。
夜幕降临,兴安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叶薇饮下口五合酒,含笑凝视上座的宋楚怡。
因是大型华宴,又是她沉积半年后第一次公开亮相,所以作了最正式的打扮。乌发高挽朝天髻,身上是华丽的翟衣,裙裾拖曳三尺。五个月不见,她瘦了许多,颧骨略微有点突出,衬得眼睛又黑又大。这样的她依然是美丽的,只是神情不再如当初那般倨傲,坐在皇帝身侧时并不多话,只在他酒觥空了时亲自端起酒壶,为他斟满。
抬手的时候,广袖滑落一点,露出雪白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串熟悉的象牙手钏。
叶薇放下杯子。
很好,我一开始还真怕你不戴着这东西了呢!看来你并不打算放弃用这招博取皇帝的欢心,那么我便让你好好体会下,冒充他人会有什么后果。
“陛下。”皇后曼声道,“臣妾在椒房殿静养这段日子,闲着无事便重新酿起了酒,三月前还特意学了许川荔酒的制法,陛下可要一试?”
皇后擅长酿酒宫人都知道,皇帝也一直觉得她这个爱好很有意思,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此刻听到她这么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既是皇后亲手所酿,那便呈上来吧。”
银鎏金的酒壶被宫人端上来,皇后再次为他斟满,恭敬地奉上。玉指纤长,尖端捧着玉觥,而她微微抬眸,看向那个如阳光般耀眼的男人。
她已经有半年不曾与他同案用膳了。如今的情景,当真像梦一样。
皇帝接过酒杯却不饮,反而笑道:“说起来,慧婕妤也擅长酿酒。来人,把这酒给那桌送去一杯,让慧婕妤品一品,回头也好和皇后交流体悟。”
皇后微愣,“原来慧婕妤也喜欢……臣妾还当这种事情没几个女子喜欢呢,没想到慧婕妤却是本宫的知己。”
她冲叶薇亲切一笑,丝毫不见冷漠和戾气。看来这半年的囚禁很是打磨了番她的性子,以至于对着结下大仇的叶薇还能笑得这么温柔。
可她会不会演得过头了?皇帝对她们俩的恩怨可是一清二楚,此刻她就算满脸厌憎那边也不会意外,这般亲近反倒不自然。
“娘娘过誉了,臣妾哪能和您相比,不过是学着玩玩罢了。”宫娥将荔酒端到她面前,她接过之后冲着那边颔了颔首,“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饮一口酒,她认真品味,“甘冽芬芳、回味绵长,是上等的许川荔酒。娘娘的技艺果然不凡。”
皇后展颜道:“慧婕妤不嫌弃便好。”
叶薇视线一转,落到她腕子上,“娘娘的手钏好生别致,瞧着……倒有些眼熟。”
皇后下意识缩了下手,似乎想要遮住它。然而下一瞬便反应过来,“哦,是吗?许是本宫从前戴着,慧婕妤见过吧。”
“不,不是。臣妾应该是在什么书册上见过它。”叶薇眉头紧蹙,“娘娘这手钏有何来历?”
宋楚怡僵住。
什么来历?这手钏能有什么来历?她不过是当年见宋楚惜对它宝贝得紧,沐浴睡觉都不曾摘下,这才在毒死她之后取过来作为证明自己身份的凭据。后来的发展果然如她所料,皇帝记得这东西,也因为这个更加相信她。
怎么,原来这手钏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典故不成?
“这手钏是家母所赐,本宫戴着多年,并不知它有什么来历。慧婕妤是记错了吧?”
她话音方落,叶薇就恍然大悟,“啊,臣妾想起来了。晋朝的贞淑皇后温氏有两串一模一样的!”
众人不由愣住。晋朝?那可是几百年的古物了。
“典籍上记载,晋朝乾德年间,林邑国入京献宝,其中有十串象牙手钏,皆在其中雕有佛像,精致无比。中宗皇帝赐贞淑皇后两串,以示恩宠。那典籍上附了图,臣妾瞧着和娘娘您戴的一般无二。”叶薇笑吟吟道,“今日托了娘娘的福,居然能见着这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