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莺娘之墓距离竹海凉亭不过二里路,只是走到竹林小径彼端需要走水路。岸边停着一只飞鱼舟,两人登上船,许无涯自告奋勇接了竹篙,撑着小舟滑行。
一时间,船舟轻摇,只有竹篙撩起的水花声,夜见城捧着那盆优钵华罗问他:“无涯,关于她,你还记得多少?”
许无涯道:“她的歌声很美。”
平心而论,许莺娘的歌声是许无涯这么多年来听过最美的歌声,不过这其中还掺杂着他对母亲浓浓的思念之情。
夜见城沉默了片刻,也知自己与许无涯能聊的话题屈指可数,时光将拥有血缘关系的两人隔出了鸿沟,这是短时间无法填补的,他便选了许无涯感兴趣的话题:“你喜欢的那个孩子,叫什么?”
话题转得太生猛,倒把许无涯吓了一跳,他抿了下唇:“和风,他叫路和风。”
“同我说一说他吧。”
许无涯捏着竹篙,撩起一串水花,想起两人在星官陵打雪仗,忍不住笑道:“他是个剑痴,除了剑,什么都记不住。我记得大师兄曾请居士为他誊抄了一本《杂闻名器谱》,那小子把名剑器以外的书页全都撕了,蹲在角落折纸剑,结果没想到,栖山师兄开门进来,没注意到他,将他撞到了,就连纸剑都踩了一脚。”
夜见城忍俊不禁:“那他哭了?”
“没呢。”许无涯摇了摇头,“就是眼圈红红的,捧着踩坏的纸剑谁也不理,栖山师兄又不会哄孩子,只得出门寻了一棵树想烧了给他做木剑。”
回想起当时鸡飞狗跳的景象,许无涯扶额:“可惜罗浮山山林繁茂,栖山师兄没控制好凤凰真火,烧了半个山头。最后是师尊灭的火。”
夜见城也觉得有趣,闷咳了几声,继续听他说路和风的事:“那你师尊没罚他们禁闭?”
“罚了,罚栖山师兄将烧毁的山头重新种上树苗,好在凤凰受妖族爱戴,他一声令下,大半妖族都跑来种树了。至于和风,师尊亲自给他削了一把木剑,那小子可高兴了,睡觉都抱着那把剑。”
“那你呢?你当时在做什么?”
许无涯梗了一下,不好意思告诉夜见城自己那时嗓子坏了不爱说话,只是坐在瞻九重看他们折腾,便挑了一个听上去轻松愉快的:“我那时被大师兄安排去跟着云生师兄,云生师兄是罗浮山宗唯一的医修,宝贵的很,他的药材、药典都需要剑修陪伴着到罗浮山下购置,我便同他一路。”
不过在购置药典时,许无涯瞧见一家书摊,便转悠着过去翻找《杂闻名器谱》,没想到店家说店内所有名器谱都被人买走了。
许无涯正想着谁快他一步,良云生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十分惋惜:我还想着再购置一套送给和风呢,可惜了,来晚了。老板,下一套《杂闻名器谱》多久到货呀?可不可以给我预留几套?
夜见城也猜到了:“难道那些《杂闻名器谱》都是罗浮山宗的人买走了吗?”
“是的,我同云生师兄回瞻九重后,发现满屋子都是杂闻名器谱,都垒得比小和风高了。”许无涯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您猜怎么着,师尊与大师兄外出买了十二套,栖山师兄买了六套,老四也买了六套,只有我和云生师兄打空手。”
一屋子的书,除了剑谱册,其余全被宝剑精准切割下来。
瞻九重中灯火通明,大师兄叶长岐用剑意裁出宝剑的图样。栖山师兄指间飞火,烧出的名剑自带一圈黑红的焦边。
燕似虞和良云生则负责手折名剑。开枢星君将乐得晕头转向的路和风抱在怀里,亲手给他折出纸剑。
那时候的瞻九重,没有熊熊烈火,没有恩仇怨恨。
只有一群剑修。
许无涯坐在开枢星君旁边,凝视着剑尊的手指抚平纸剑的褶皱,好似拂过长剑一般平静、沉稳。
他天真的以为,这种美好会直到天荒地老。
然后,路和风将折好的第一把纸剑送给了他。
他说,无涯哥哥,给你,你别不开心了。这是我和师尊折的,送你了。
他荒唐的想,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可惜一切的美好终止于一把染血的将倾剑。
误会、怨恨、不满、疑惑、彷徨……大师兄身死,师尊与栖山师兄失踪,燕似虞叛宗入魔,云生师兄日日面白如纸,路和风闭关数载。
许无涯有时候会梦到往日热闹的瞻九重,偶尔也会梦到瞻九重上火光滔天。
他站在云湖天池台远眺瞻九重,只觉过去触不可及,未来遥远无期。
他说:“后来,他仍然是罗浮山的剑痴。您不知道,他时常为了购置一把名剑去做任务挣钱,却从来不管任务有多凶险,大多时候浑身是血回来,云生师兄次次担心得发火,又说不了他。”
许无涯握着竹篙,轻轻一撑,飞鱼舟轻快地在湖上滑行,带起层层涟漪:“我想着,若我们将俸禄给他,他肯定不收。若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