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我的确拒绝不了你,但,我能装作没见过你。” 假装她的世界里从不曾出现过他这么一个人。 假装一夜薄醉后他们不曾有过那样的亲昵。 假装这一切都只是场梦,梦醒了,也不过是空留一丝惆怅。 她天生擅长粉饰太平。 在爸爸刚自杀的那两年里,亲戚们多少憋了看她家笑话的意思,每次见了她总要故意问:“你爸爸不在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你妈妈还好吗?” 从前那些因为爷爷在市里任职,不敢拿她家怎么样的人,随着她爷爷的退休病故,大部分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 换了爷爷还在位的时候,就算是爸爸出了事,也没有人上赶着瞧热闹,安慰巴结都来不及。 每当听到人这么问,苏阑总是回答他们:“挺好的呀,我还考了学年第一呢,妈妈也好。” 她是自尊心强,又争优好胜的。 从小就是。 她真是有意思。 沈筵几乎忍不住要笑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吧,他对于苏阑这句“我能装作没见过你”,突然不那么乐意了。 沈筵取过桌上的烟抽出来一根。 他夹在指间晃了晃,“你介意我抽根烟吗?” 苏阑轻轻摇头。 他拨开打火机,白色烟雾升腾。 苏阑的眼眸低垂着,心烦意乱地,用手搅着黄色桌帷。 良久,她就在薄雾冥冥中听见了沈筵清风朗月的声音。 他掸了掸烟灰,脸上灯影憧然,“拒绝不了的话,你跟了我如何?” 苏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挑起眼来不服输地看他,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腔孤勇,“好啊。” 沈筵忽然就笑了。 几年后苏阑走在维也纳街头,无意翻到一张谢春花的专辑。 国内正当红的一个阳光洒脱的民谣歌手。 她反复在深夜里放那首《借我》,听着听着,热泪就洒在了异国他乡的公寓里。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借我孤绝如初见 借我不惧碾压的鲜活 借我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 之后许多年苏阑每次回想起来这个时刻。 都觉得那个时候的她,真是鲁莽得鬼迷心窍。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沈筵问句中的含义。 他说的不是,“做我女朋友好吗?”或是“你和我谈恋爱吧?”,他让她跟他。 跟着他做他的什么?不是女朋友,没名没分的姨太太? 也是到了很后来。 苏阑才知道,原来这一天是沈筵母亲的生忌,每年到了这时候,他都要来国宴厅,点上一桌子他妈妈爱吃的淮扬菜。 不为享用,只是用这样简单的仪式来祭奠,他一辈子都没有幸福过的生母。 他不能在家中过,因为沈家连容下他妈妈牌位的地方都没有,甚至不能被提起。 沈筵他妈妈的名字,一直是沈家的忌讳。 所有今晚发生的这一切。 很多年后被苏阑以谈笑风生的口气提起来。 她通通都归结到了这句话上:【一场阴差阳错的死生有命。】 仓惶失措的苏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顿饭只有她动了筷子,沈筵则锁着眉头喝光了整瓶红酒。 饭后沈筵带她去参观15号楼后头的丹若园。 园中幽径回廊,环池曲桥,重亭凉榭绿鲜。 其实也无月可赏,只有几盏挂在檐下的宫灯摇摇晃晃,争耀着昏黄光晕。 沈筵牵了她的手在园中缓步而行。 他的肩膀不时擦过她胸口,苏阑心里淋漓一片,连指尖都有些发抖,她在连片的石榴树下驻足。 苏阑寻机挣开他的手,“难怪这里会叫丹若园。” 沈筵侧首闷声问她,“为什么?” 苏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若木乃扶桑之名,榴花丹赬似之,故亦有丹若之称。” 说着笑吟吟地望向他,像个求表扬的小女孩:“怎么样我知道的多吧?” 沈筵胸中积着的愁绪顷刻间散尽了。 他笑着将人揽过来圈在怀里,开了纯正的京腔儿调侃她:“我们阑阑还是个大才女呢?” 阑阑。 还加了主语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