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为将茶杯放到石桌上, 发出一声轻响。
那躯壳端坐在他旁边,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宁不为眉梢微动,接着他的手便被人拉到了桌下, 温热柔软的指腹划过掌心, 那诡异的痒意差点让大魔头一把折断他的手腕。
那躯壳在他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孩子。
而后有些生气地捏着宁不为的掌心一下。至于为什么说是生气——那力道稍微有些“大”。
大概是觉得他把孩子给“别人”抱不给自己抱才这么生气。
宁不为木着一张脸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掌心隐隐作痛。
褚峻将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只觉得眼睛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淡淡道:“孩子可有名字?”
“单字一个修。”宁不为道。
“李修?”褚峻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
宁修看着漂亮白白一脑袋问号:“啊?”
李修是谁?
他那没良心的爹不打声招呼就给他改了名字,一本正经道:“对, 李修。”
“道友之后如何打算?”褚峻给他斟了杯茶, 特意将茶杯推到了宁不为手边,免得他脑子不太好使的分|身又端茶。
茶到手边,宁不为礼貌性地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实不相瞒, 在下一介普通散修,在十七州四处飘泊居无定所——”宁不为明晃晃地暗示道:“孩子跟着我也只能受苦。”
而且天天换尿布, 根本没时间打架,好不容易能打一架还得揣个孩子, 有损他无情道大魔头的形象。
褚峻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说得也没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将将三个月, 便在生死线上来回走了数遭,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既如此,那便将孩子留在我身边。”褚峻平静道:“你随时可以来一见峰看他。”
宁不为来找他做的就是这个打算,褚峻这么说正合他心意, 于是他又同对方你来我往试探了几番。
此人性格沉稳谈吐不俗,除了这张脸过分美貌之外,其余方面看起来勉强不错。
这名叫褚山的修士两百余岁, 金丹期修为,师父陨落,没有道侣没有师兄弟也没有徒弟,自己孤身一人在一见峰生活,每月月俸三百上品灵石,足够养个孩子。
最重要的是,对方不求回报两次都帮他修补好丹田经脉,即使进入他的识海也未曾生出歹意,可见心性良善为人正直,而且宁修刚出生就跑进了他的识海,对方定然也看出宁修天生金丹体质不俗,言语间却从不提及,看见淡泊名利。
宁不为兴风作浪这么些年,还是有点识人的眼光,对方完全担得起“人美心善”这四个字。
虽然他对什么善良正直的修士向来都是嗤之以鼻,可真等到将儿子托付给别人时才发现,还是这样的修士更让人放心。
“这些都是他要用的东西。”宁不为将一枚纳戒放到了石桌上。
褚峻拿过去,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最近他喜欢吃蔸木果,一次喂一小勺就行,榨汁的话可以喝三勺,吃多了晚上他就不肯睡;米糊太稠太稀他都不吃,凉了别喂,他会拉肚子,拉肚子的话你给他用灵力暖一暖穴位,一般我两天给他洗一次澡,水温不能太低,洗澡用的两根浮木他喜欢那根长的……他喜欢那件有鸭子的小衣裳,上面破了个洞,别给他扔了,上次我给他扔了闹了三天……”宁不为顿了顿,又道:
“他特别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给他捏个发光的小铃铛让他抱着,不过别太亮,太亮他睡不着。”
“他要是哭不是饿了就是尿了,难受的话会哼哼,”
“睡之前抱着哄一哄就行,一哄就睡,不过你这石床上得多铺些棉被褥子,他虽然金丹期但不知道怎么用灵力,还是会怕冷……”
“他虽然很乖,但是你也要多和他说说话,他可能有些黏人,长大些就会好了,别不理他。”
宁不为说着便皱起了眉,“尿布虽然可以用清洁术,但最好还是经常给他换,他哭起来记得赶紧哄,不然他能把嗓子哭哑。”
说到这里他已经能想象到对面这个大美人嫌弃他儿子尿床,不肯给他儿子换尿布,然后把他儿子孤零零扔到冰凉的石床上,任凭他儿子哭紫了脸都不搭理他的画面了。
这大美人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吃东西都只会吃仙花喝灵泉,宁不为有点想象不出对方蹲在灶前熬糊糊什么样。
宁不为突然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好。”褚峻一样样记下。
宁不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肤如凝脂,眉如墨画,一双丹凤眼清冷摄人,不管是骨相还是皮相都堪称绝色,若是名女子,不知要惹多少修士趋之若鹜。
幸好是名男修。
但他还是不怎么放心,便问了一个稍微有些逾越的问题,“褚道友可有相好的女修……或者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