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处,经由刘仁轨或者苏定方汇报到我这里,我会即刻将这个官职给撤回。”
“这个派遣往百济的水师将领也会起到从旁监督的作用,若是水师指挥不妥,在必要的情况下他有不听大都督调配的决定。”
“最后一点,她虽是大都督,但不可仰仗自己年少有为便放肆行事,也不可轻信外敌,若行不轨之举……”
“那么陛下大可问责于我。”武媚娘一字一顿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李治轻叹了一口气,“媚娘你这又是何苦来着。”
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在此时好像更像是一个母亲,而非皇后。
她随后所说的话更是印证了李治这个判断,“这可不叫何苦。”
她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怀念,“陛下应该没我记得清楚阿菟年幼时候的样
() 子。从永徽五年到永徽六年,陛下终于迈出了清平政局的一步,可我彼时到底能否随同陛下一起扛起风雨,总是一个未知数。倒是阿菟和弘儿与我时时相见,以至亲血脉相连的缘故,给了我不少激励,对我来说都是特殊的。”
“弘儿的前途不需我担忧,有陛下照看着,可阿菟……”
武媚娘目光凝定地朝着李治看去:“我不希望阿菟若有平阳昭公主的本事,却还要受困后宅,不得为李唐的开疆拓土尽自己的一份力气。倘能号令三军,披甲征战,谁愿意只是以军礼下葬呢?”
她将话说得很轻,起码不会让这句非议先辈的话传到外人耳中,可李治却将其听得清楚。
他也听到了武媚娘说出的后半句话,“我倒是更愿阿菟做个冼夫人,想来,陛下总也该有前朝隋文帝之英明。”
李治既为这份母女之情而觉触动,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前额,忽觉有些头疼,“媚娘少给我戴那么多高帽,隋文帝给冼夫人的食邑封赏足足有一千五百户,阿菟这还差得远呢。”
之前那个熊津大都督也就算了,反正百济也不在中原,能有个管得住地方的安排在那里,成与不成他都损失不大,那食邑这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待遇,不适合再有破格了。
“对了,在给阿菟的回信之中跟她说,让她尽快选定食邑的位置,要不然就直接选在百济算了。”
武媚娘闻言,终于展露了一个稍显舒展的笑容,“您还是别说最后一句话了,就她那脾气,说不定还觉得这是陛下准允她长留此地呢。那我要怎么把女儿从海外给找回来?”
李治被噎住了一瞬,“媚娘,你说阿菟这脾气到底像谁啊?”
他觉得,反正不是他的问题。
养女儿可真不好养啊……
只是李治大概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去,旁人大概不是要同情于他,而是要控诉他在炫耀了,他又将这句话给留在了心中。
见皇后脸上此前少见的怒气也已渐渐消隐了下去,李治随后与之交谈、商定细节的情绪,便也随之和缓了下来。
直到他因还是会偶发的偏头痛稍觉体力不支,才先行由人搀扶下去休息。
皇后则继续去为他处理未曾审阅完毕的公文。
但他并未看到的是,当皇后步出大殿,仰头朝着晴空看去的时候,神情有刹那的晦暗不明。
武媚娘心中暗道,若是让外人对于陛下今日的这出封赏做出评点,只怕人人都要夸他一句慈父。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今日的这出表现有多像是在危险边缘试探。
能保住阿菟的战功,让她得到应得的待遇,最戳中陛下的两句话,一句是阿菟姓李,所立的功勋也都是在为大唐助力,一句则是,阿菟的官职代表大唐的脸面。
百济之地需要一个有分量有能力的人,可陛下已不会给李弘的几个兄长以任何崛起的机会。
不将他们像是李忠一般流放,都能算是李治的网开一面。
他也不可能
在这样的关头启用自己的兄弟叔伯,哪怕是韩王李元嘉这样的也不可能。
所以那这熊津大都督的位置,就只有可能是阿菟的。
可即便如此,这份荣耀与重任正如李治所说,依然是他随时可以收回的。
就像,她这个皇后的代行权柄,也是随时可以被中止的。
这种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真是让人……好生不快!
武媚娘一面觉得,李治是个能被揣度心意说服的帝王,是她的幸运,一面又觉得,这份幸运,好像反照出了更多的不幸。
她朝着东面望去,像是往这个方向去看就能瞧见女儿此时的样子,无声地吐出了一句话:“阿菟,你我若都想要让自己不为人所控,就还需努力啊。”
这个梯子她已经递出去了,但能做到哪一步,就要看女儿的本事了。
她扶了扶鬓边的凤钗,朝着外头走去,朝着迎上来的桑宁说道:“去尚药局走一趟,问问孙神医,若要再派遣一批人渡海去熊津大都督府,那头能出多少人。”
“大都督府?”桑宁敏锐地察觉到皇后话中的不寻常称呼。
但在皇后看过来的一眼里,她又当即意识到,这不是她该在此时过问的东西。
武媚娘又补充了一句:“再跟他说明白,这是安定公主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