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份注视的下一刻,李清月原本还有些漂浮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她确实还有一点没适应,自己居然成为了今日长安城的中心。
但想到自己此刻端正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她自己、为阿娘和为更多人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她便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她还可以表现得更好。
既已有功勋在手,那也不必因盛名而感到恐惧。
她不怕承载不住这样的威望,只怕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在这份觉悟之中,她又微不可见地将自己坐在马上的身形挺直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和李清月那匹战马出自同源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提前进行了训练,这匹被李弘借给她的青海骢也同样没有因为鼓声乐声表现出任何一点躁动不安,而是当真对得起它这马中“龙种”之名,继续迈开稳健的脚步朝着顺天门而去。
真是好一番战马矫健,将军英武的景象!
映入武媚娘眼帘之中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今日恰是个雪停日出的好天气。
她的女儿在画面的中央。
日光被照射在那件缀以金饰的铠甲之上,竟像是将那些金边金饰尽数消融成了流动的颜色,随同她策马而行的动作铺开在整件铠甲之上。
金影重重之上,她又正在仰头看来,仿佛能够让人直接越过这些影响视线的东西,清楚地看到她那双朝气蓬勃的眼睛。
“出门在外晒黑了点。”李治忽然听到身边的皇后说道,但又听到她不无骄傲之意的下一句感慨,“但也……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了。”
是啊,一个得胜归来,正当盛时的小将军!
在皇后的这句感慨之间,这支朝见天子的队伍已行到了更近的地方。
顺天门与朱雀门之间外朝大道上的官员注视,并未让这支队伍有任何一点仿佛忽然被置身朝堂的无措。
他们确实不必有任何的胆怯!
前头一老一小的两位将军都还在稳健往前迈进的时候,后方的将领亲卫便只觉自己仿佛还身在战场之上。
此前在蛇水河畔,他们是以何种方式脚步不停地朝着前方推进,不将对手消灭殆尽便绝不罢休,此刻好像也自会有这样一番势不可挡的气场。
仿佛一把随时可以斩向敌人的利刃。
以至于就算是对于公主坐上熊津大都督位置颇有微词的朝臣,在这含而不发的刀锋面前,也绝不敢多发出任何一点不适时宜的话。
后方垂头丧气的高丽君臣和前方意气风发的大唐将士,更是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这一层层攀升的气场,好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规则,让这尽显大唐国威的场面里,无人胆敢有所僭越。
不对,好像还真的有人敢。
因为就在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忽然看到,在这行进的队伍中出现了一个跳脱的举动。
那金甲在身的小将军举起手来,朝着城楼之上奋力地挥动了两下,以张扬异常的姿态,昭告着自己的归来。()
但谁能在此时指责她的失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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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楼上的另外两位主人公是她的父母,她好像只是在以一个孩子的身份表达自己凯旋的喜悦。
而破阵乐也恰好在她挥手的那一刻,乐曲之中的激昂情绪攀升到了顶峰,像是在响应着这个天才将领的出师连捷。
李清月勒住了缰绳。
大道两侧站着的已是当朝最高官员,前方就是顺天门城楼前的广场,这意味着马匹行到此地该当停下脚步了。
所以她方才的一瞬抢眼已重新收了回来,遵照着典礼流程翻身下马,站稳了身形,恰好和站在一边的英国公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何,她明明和英国公很少来往,最多就是因为他之前对李治在意图废王立武的时候说出了一句“此陛下家事”,对他颇有几分好感,但英国公此刻向她看来的神情却温和得不像只是点头之交。
但朝堂之上,总还是朋友比敌人多更好。
她也当即对着英国公颔首致意。
而后才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前方。
行到此地的时候,此前城楼上还有些看不太清楚的身影,已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凭借着她绝佳的目力,并不难看到,阿娘确实是正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因为那句“邢国公、熊津大都督率俘馘觐见——”的口令而大步向前,朝着更近的位置走来。
城楼之上的帝后、太子以及宫人,城楼之下的百官、将士以及俘虏,在这顺天门里外恰好形成了内外朝的划分。
当将军登楼往陛下面前走去的时候,正是外朝盛遇达到顶峰的标志。
而最是特殊的大概就是李清月了。
她明明该当站在内朝宫人的前头,和其他的公主皇子站在一处,甚至就在去年的洛阳献俘之中她还是这样的,此刻却已而成为了被敕封的一员。
她拂动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登上了城楼的最后一步。
身在人群之中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