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览前朝,李唐皇室宗亲何其鼎盛,在朝堂之内担任要职者不计其数,也便让她这个皇后纵有临朝之权,依旧难免受到诸多节制。
或许,这个将武思元提拔到梁州刺史位置上的举动,也正是她做出的一步重要试探!
在令人将六安县公夫人自殿中送出的时候,她以手托额,似是在掩饰今日的连轴转的疲惫,却也趁势掩盖住了自己眼中流转过的一缕深思与算计。
当年她以外放武家宗亲至偏远之地的举动,既是为了给自己少点麻烦,一报早年间的私仇,又是为了博取陛下的信任,让陛下越发坚信自己与他的立场全然一致。
但身处高位之人,绝不能只做独夫,她也必须让自己在阿菟之外,再得到一路拥趸。
若是早几年间她还将自己
当做一个寻常皇后的话,绝不会有此等想法,但时过境迁,谁又说得好呢。
“阿娘若是头疼的话,需要我将太医请来问诊吗?”
武媚娘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女儿L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了殿中,也顺手将大殿的门给合拢了起来。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若有不适,偏殿内常住的医官会来看诊的。”
因李清月已走到近前,武媚娘又问:“你应该见到方才走出去的六安县公夫人了?”
李清月点头:“不止见到了,我还听到了阿娘与她说的话,尤其是那个梁州刺史的安排。”
说话间,她已坐在了武媚娘的身边。
当朝着母亲看去的时候,脸上还能见到几分得意之色,仿佛是在说她可真是选了个回来的好时候。也正是这份孩子气的得意,让本还因官场杂事而心思凝重的武媚娘忍不住和缓了神情。
她便顺势问道:“你对这个安排怎么看?”
李清月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有些好奇地问道:“阿娘说她早年帮您说过话是真的吗?”
武媚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嗤笑了一声:“若真有深情厚恩,哪会到如今才有出头的机会。总归不过是再度拉扯亲戚关系时候的说辞罢了,或许是因她与我阿娘一般,都不是武家原配,又深受前任所出子弟的苛待,才在返乡祭祖之时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公道话。但要不是你这梁州地方特殊,有用人之需,我还想不到他们来。”
李清月懂了,政治交情。
可武思元姓武,就注定了这份交情在阿娘给出了一个引子之后,会被快速地放大,直到对方以更为主动的方式攀附上来。
加上此人确有可用之处,那也不妨说上两句好话,让彼此安心,看到更为平顺的合作前景。
李清月一边默默地将此等说话艺术给记了下来,一边答道:“那轮到我回答阿娘的问题了。对这个安排怎么看,在我没看到武思元本人之前我不会贸然做出评价,倒是这位诸葛夫人……”
她想了想方才在对方走出房门之时发觉殿外有人的惊诧,与快速反应过来她身份后的从容行礼辞别,微微有些遗憾:“还颇有重臣气度的。”
这琅琊诸葛氏的出身,真是让人不由想到了一位前朝名臣。
“可惜她年事已高,看起来也因多年地处边陲身体不佳,要不然我高低也得像是挖掘李谨行与裴行俭的夫人一般,给她找个办事的地方。”
“算起来还更方便呢,毕竟外从祖早已过世,我都不必和他商量,到底能不能将人请来一用……”
“阿娘!”李清月刚说到这里,前额就挨了武媚娘一下轻叩,当即捂住了脑袋。
武媚娘嗔道:“没规没矩的,这是你阿娘先请来的人。”
“哦……”李清月低声应了一句,听出了武媚娘话中的意思。
这个没规矩,不是说她将招揽下属的目标定在了外从祖的夫人上,而是跟阿娘看上了同一个人。
这没什么关系。
方才阿娘不是说了嘛,因为诸葛夫人与武思文等人长期居与川蜀云贵等地,将女儿L也都嫁给了当地的官员,正好可以借着段宝元的手去打探一二。
何况这梁州归根到底还得算半个她的地盘,若是武思元走马上任,诸葛夫人也该当先随儿L子上任去,打交道的机会还有的是。
不急不急。
武媚娘朝着女儿L的脸上看去,便颇觉有趣地看到,她答应得是挺痛快,但还不知道在底下藏着多少小算盘呢。
她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今日陪同士卒庆祝新年有何想法?”
李清月收回了对武思元等人的思量,答道:“作战得胜,又将府兵所得军功尽数分派下去,年节庆贺里满是喜气,没什么想法啊。”
武媚娘凝视着她的眼睛:“可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李清月叹了口气:“阿娘,真不真心话的也没那么要紧,两年前老师在青州险些遇刺的时候,我能以为士卒立名之法争取将士信任,有些情况就很明白了,到今日也不必多说。”
“这府兵制之下,养兵成本被减少,但与之适配的大环境成本就高了,当这部分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呢,府兵就会积弱,这也正是当前的窘境。所以哪怕有这元月初一的载歌载舞,也不过是一派烈火烹油景象罢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