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残阳似血。 五道口商业片区,东头,一条民房瓦巷中,正猫着一壮一瘦两人。 壮的这个,脸上有圈刮也刮不净的胡茬。 “亚军啊,你特么要坑死我呀!” 金彪愁云惨淡,仿佛即将大祸临头,低沉着嗓子嘶吼道:“你怎么不早说是个大学生!” “咋了,说了你就不来?” “我……” 金彪和陈亚军的关系,那可非比寻常,浑不似李建昆那种半夹生。 两人十几岁一起下乡,就俩半大孩子。 性格相投,玩到一块,多少个日子里,想家想得搂抱着埋头痛哭,那是一种心与心的交融,彼此互相取暖。 合伙干过的腌臜事也不少。 肚子最缺油水的时候,学人进深山打猎,最后要不是老场长赶到,自个险些变成猎物。 后面学聪明了,偷鸡摸狗的勾当,那是没少干。 正值青春期最躁动的那会,实在忍不住,还扒过女知青的窗户。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同过窗,扛过枪,嫖…… 嗯,铁磁! “瞧你那样儿,甭怕!这不带着袋子吗,速战速决,没人知道。” 要换平时,陈亚军的胆子并不见得比他大。 这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了么。 李建昆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人家特意请他帮忙,可不敢掉链子。 陈亚军猫在巷口,双眼死死盯着九点钟方向,那边有颗歪脖子树,约定好的下手地。 倏然,他瞳孔一缩。 来了! 马路牙子旁。 李建昆和徐庆有结伴而行,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任谁看去,都是一对好哥俩。 “班长,你等会儿,我买去包烟。” 李建昆忽顿脚,指指斜侧方。 五道口商场即将歇业,门口鬼影子没见一个,这年头到这个点,不是像工人俱乐部那种晚上有活动的地方,路边基本没啥人。 “害,买啥买啊,我这有。” 徐庆有拍拍兜,摸出一包红牡丹。 “这烟啊,我抽不惯。” “行行,随你。” 望着李建昆走开的背影,徐庆有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 牙齿咬得咔咔响。 这老贼到底使了啥招? 铁证如山,都没干残他! 没天理了简直! 他这边气得胃抽筋的时候,浑不知,背后偷偷摸上来俩人。 “cua!” 一只扯开口的麻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套下。 “卧槽谁啊?!” 回答他的,是金彪砂锅样的拳头。 “砰!” “啊!” 人往往越心惊胆战的时候,越敢下重手。 金彪生怕他挣脱麻袋,看见自己的脸……天知道他一个大学生,画画水平咋样,听说有人画画,画得跟真人似的。 “砰砰砰!” 速战速决。 “啊啊!哥们,别打,搞错人了!” 徐庆有仓皇大喊。 这一喊,金彪更是吓得直哆嗦,想着必须赶紧让他闭嘴。 “痛痛痛!” 拳头落在麻袋上,发出沉闷声响。 陈亚军自然也没闲着,四肢齐上,还嫌不够,忽一记膝顶。 “唔~” 麻袋中传来闷哼,徐庆有八成已经吐水。 五道口商场门前,李建昆拆开刚买的一包大前门,啪出一根,刺啦! 划根火柴点上,鼻尖喷出两道长龙。 舒坦! 可惜啊,小王不在。 他跟徐庆有才叫互不对眼,想套这厮麻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要不怎么说,小王聪明呢。 李建昆以前就没发现,这姓徐的,蔫坏到这种程度。 “哎呀!打架了!” 身后传来声音,刚卖自己烟的售货员阿姨,听到动静,抢着脚跑出来。 “姨啊,您别掺和了,俩彪熊大汉呢,您一女同志,万一伤到不好。” 售货员阿姨还想去扯架,忽顿住,说的也是。 上下瞅瞅他,问:“您一年轻男同志,不上去扯扯?” “姨啊,您知道这是什么悍匪?万一身上有个家伙事,我不得当场交代?” “嘁~” 售货员阿姨一脸鄙夷,真是白长这么大高个。 瞅瞅,这年头的人,可谓相当生猛,大场面见多不怪。 “来人哪,快来人哪,出事啦,要打死人喽!” 嚯,这阿姨,忒热心! 扯着嗓门大喊。 战斗圈中,陈亚军猛抬头,听到这声音,知道不好再耽搁。 右手摸兜。 一块提前准备好,但未必要使用的板砖,薅出来。 “啪!” 那叫一个生脆。 李建昆看得烟一抖,火星四溅,尼玛,正拍脑门上。 也没让你这么凶残啊! 眼看徐庆有的身子,触电般,晃悠两下,软不拉几往地上躺。陈亚军那狠货,还准备再抡一砖。 李建昆忙扔掉烟头,边往过跑,边怒喊道: “呔!你们两个干嘛呢,光天化日,岂有此理!” 这是暗号。 陈亚军耳根子微动,收到!搬砖一扔,拽着金彪撒丫子就跑。 唰唰唰! 逃跑路线是规划好的,几个眨眼,便消失不见。 “我天,班长,这咋回事啊!” 徐庆有不知道自个现在什么状况,伤得有多严重,只觉得浑身酸疼,脑子里天旋地转。 但高低还保持着清明。 能凭硬实力考上北大,他自然不笨人。 敏锐地觉得,这事不对劲! 五道口毗邻八大学院,治安有口皆碑,这一阵他可没少出来晃荡,啥时候被人打过? 偏偏跟老贼一起出来,立马中招。 有句话叫做贼心虚。 联想自己刚坑过他,徐庆有立马意识到,这可能是报复。 老贼设的局! 就说为啥要出来搓馆子吧,敢情下好套子,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