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已是凌晨时分。 黄庄路口,海淀医院。 这年头的医务人员,职业操守没得编排,是真正秉承着救死扶伤的精神。 陈亚军失血过多,五道口卫生所连血库都没有,简单做过处理后,在他们的帮助下,连夜将陈亚军转到这里。 70年代的海淀医院,还是个小门户,门口俩水泥墩,主楼不过二层。 但这家医院大有来头,历史早于建国,前身是华北卫生科,诞生于西北坡。 后随大部队一起进京。 手术室里亮着灯。 李建昆坐在廊道的木质排椅上,先前医生的话,让他吃下一颗定心丸,耐着性子等待。 几个钟头一晃而过。 窗外泛起鱼肚白时,手术室的门总算推开。 “怎么样医生?” 他忙起身,上前打听。 “没什么大碍,送来还算及时,主要是伤口多,需要缝合。” “呼!” 李建昆长出口气。 “医生,那啥时候能醒?” “这不好说,你也不想想看,流这么多血,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好的医生,谢谢。” “对啦,到底什么情况,你得赶紧写个说明。” “嗯,我晓得。” 说明是不可能写的,写完需要单位或街道盖章,那他的身份就藏不住。 开玩笑,这年头大学生被人砍,不见报才怪。 李建昆心里已有主意。 让金彪来写。 陈亚军昏迷不醒,从手术室推出来后,便转移到一间三床位的病房里。 当前主要是输血,完了消炎。 李建昆没有久待,跟护士编了个理由,预交一百块费用后,蹭蹭下楼。 医院门口有三蹦子,坐一辆,直奔金彪家。 还是头一回来,找到院子,却找不到门,只能靠人工喇叭。 满院子人都被吵醒。 金彪披着衣服跑出来时,忙跟左邻右里赔不是。 大门外,瞅着李建昆一身脏污,衣服上还有血迹的造型,金彪心头一沉,已然知道出事。 李建昆把情况大致一讲,补充道: “别担心,已经脱离危险,在海淀医院住院部208,你过去陪床,顺便把说明写了,就说路上被醉酒的混混滋事,要是有人过来问,也这么说。” 金彪皱眉,不解道:“为啥呀?建昆,你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吃这么大亏,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我自有安排,回头再跟你解释。” 李建昆拔腿离开,三蹦子在旁边候着,先去了趟不远的赵家。 赵家老两口把昨儿的情况一说,那伙人得知他刚走,忙去追了,倒也没为难他们。 老两口的事情,应该算是过了。 旋即,李建昆返回五道口,奔赊香胡同。 本来今儿早上,他跟金三爷就有约。 说好过去后,金三爷派人陪他一起去赵家。 来到金宅。 庭院里,金三爷正在打着一套不知名的拳法。 仍是昨儿那位大哥开的门。 “小友,我看你也不急嘛,太阳都晒屁股喽。” 金三爷打趣道。 “三爷,出事了。” “嗯?” 金三爷这才拳势一顿,扭过头来,一瞅他这模样,满脸诧异。 遂笑容收敛,眉宇间多出一股不怒自威。 “怎么回事?” 李建昆便将昨夜遭遇,大致道来。 “你没说认识我?” 此事李建昆确实有疏忽,当时形势紧迫,稍有犹豫,就会被对方逮住。 再者说,报了名字,也未必奏效。 眼下陈景润这么火,你去乡下问问看,有几人知道? “三爷,正主没来,几个愣头青混子。” 李建昆顿了顿,道:“是谁我已经知道,叫姚六子,外号药瘤子。” 金三爷咂摸咂摸后,瞥向侧方,门童大哥道:“一个药贩子。” “你打算怎么办?” 金三爷摆过头问。 李建昆沉声道:“见他。” 金三爷没再说什么,对门童大哥吩咐,“让阿刀去提人。” “是!” “小友,没出事就好,你还是先回去补一觉吧,晚上再来。” 李建昆拱拱手,没说谢,知道金三爷不喜。 ----------------- 来到五道口,李建昆随便扯身衣裳,遂钻澡堂子洗了个澡,这才返回燕园。 宿舍没人。 本想倒头就睡,昨晚整宿绷着弦,精神太疲惫。 然而越睡越清醒,坐起来连抽几根烟,这才以强大心态,挥去脑子里那些疯狂溢出的画面。 一觉到中午,头总算没那么胀。 吴英雄替他打来饭菜,真是饿慌了神,几口给扒完。 “我说昨晚怎么没回呢,敢情做黑工去了?” 强哥就一贱嘴。 高进喜猛拍一下他,“这时候别信口开河!” 吴英雄见李建昆有些不解,道:“昆哥,听对面的说,昨晚马路上有人打架,早上片警都来了。” 他们37号楼离马路不远,如果是白天,对面宿舍的学生,完全可以欣赏街景。 “哦?” 李建昆不动声色,问:“什么情况?” 吴英雄耸耸肩道:“谁知道,他们出去凑热闹的同学说,只看到一地血。” 李建昆暗松口气。 “建昆哪,以后晚上别搁外面待了,最近不安生。”高进喜语重心长道。 “嗯。” ----------------- 月凉如水。 赊香胡同,金宅。 高高的院墙内,此时有番阵仗。 七八个看起来都不好惹的家伙,散布在庭院各处,或站或蹲或坐,有人还脱了鞋,抠起脚趾头。 倒没什么讲究。 在他们隐隐形成的包围圈中,戳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家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