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还未寒,那失去至亲的孩子甚至还来不及去消化那些悲伤,就要去承受这世间最直面的恶意了。
那也是沈夫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失态。
她的儿子她其实是很清楚的,生性凉薄的很,对人对事都是如此,可那天,她却看到沈明宴急匆匆的走过来把简桑护在身后,好一顿的怼那群亲戚。
他甚至掏出了卡和现金砸在人的脸上,别人的灵堂撒纸钱,沈明宴却是真金白银的砸在了那群急于讨债的亲戚们身上,看着他们慌里慌张的挥舞双手捡钱,露出讽刺又可笑的一面。
那时候,沈夫人就知道。
简桑会是沈明宴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沈夫人从回忆里抽回思绪,看着床畔的简桑,温声说:“那时候,也真是难为你了,肯定很不好过吧。”
简桑开口说:“都过去了。”
沈夫人脸上露出了点笑容来,她看着简桑有些清瘦的脸,温声说:“怎么好像又瘦了,脸色也不好看,是没有休息好吗?”
简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
昨天晚上和沈明宴的争吵后,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他本身就患有失眠症,那么多年都是沈明宴陪着才能睡好。
戒掉一个人谈何容易。
几乎要掉半条命。
沈夫人有些心疼的说:“你别瞒着妈了,是不是……和明宴吵架了?”
简桑顿了顿,摇头:“没有。”
沈夫人在心里有些感慨,但是面上还是没绕,开口说:“如果那混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和妈说,我一定要他好看!”
简桑看着沈夫人这认真的表情,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好了。
他要怎么说,他能怎么说呢?
他和沈明宴的事情,谁对谁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简桑最后也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他没有欺负我。”
“你可别为他遮掩啊。”沈夫人对他说:“那小子就是被宠惯了才会无法无天。”
简桑没应声。
沈夫人看着他这样沉默的模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别过了脸去,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终于缓缓开口说:“我和明宴的父亲,是家族联姻,没有什么感情,有这个孩子也是一场意外,这孩子来的突然,我和他都没有任何当父母的经验和准备。”
“明宴小时候,我和他父亲都忙着各自的事业,他是由保姆阿姨带大的。”沈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时候我和他父亲忙,几乎很少有时间陪他,孩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和要求,也就尽量满足。”
自然就早就了沈明宴从小衣食无忧的行为。
沈夫人也是有自责在的:“后来,他慢慢大了,性子也开始叛逆难驯起来,就连我和他父亲都很难管教,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怨我们,所以才会如此。”
简桑没反驳,这些年提起父母,沈明宴总是不愿意多说。
沈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简桑说:“你别看明宴从小到大看起来周围花团锦簇的,其实这孩子是很孤单的。”
简桑听到这话有些意外。
“他小时候身边没人陪着,后来稍微大一点了,就更不愿意回家了。”沈夫人似乎有些自嘲一般:“有一次吵架,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简桑询问:“什么?”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他说,家里和外面的酒店也没有什么区别。”
赛车,蹦极,潜水跳伞,整夜的泡吧玩乐,那么多的娱乐项目,似乎才能充实寂寞,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显得不那么寂寞。
沈夫人看着简桑说:“我以为,他的性子再也不会变了,直到你出现了。”
简桑听到这些后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我?”
沈夫人微笑的点头,看着简桑说:“嗯。”
“你管着他,他也愿意被你管着。”自己生的儿子又怎么会不清楚,沈夫人笑着说:“你出现后,他的玩心就没有那么大了。”
“桑桑,其实我一直都没能跟你说……”沈夫人垂眸,眼眶红了红:“我要谢谢你,给了他一个家。”
一个他理想的家。
而不是那个,永远被他称之为,与酒店无异的家。
简桑听到这话后有些懵,这些话从前从没有与他说过,如今乍然听到,是有些愕然,这些年,孤苦无亲的他一直都渴望拥有一个家,后来他拥有了一个和沈明宴的家,所以他格外的珍惜,将那当做生命的全部。
他一直认为,那是只有他自己才会如此珍视的家。
难道……
对于沈明宴来说,也同样如此吗?
从医院出来后,简桑的脑海里还会浮现沈夫人的面貌,有些年迈的女人拉着他的手,有些含泪说:“桑桑,这些年妈没有求过你什么,明宴他脾气差我知道,但那孩子其实心眼不坏,又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太迟钝了,妈也不敢求你什么,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真到了那一步,你能给他点时间和机会……”
外面的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从里面,竟是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不远处的医院门口有携手作伴的夫妻相依的从路上走过,简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直到目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