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红梅居前,言十安确实足够清醒,可当进了红梅居后,他却觉得自己肯定早就醉了,不然为何敢什么都说。
“清欢说要收我做入幕之宾的时候,我好想告诉她,我是她阿弟。后来怀疑她知道些内情,知道她多半是在自污名声,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她。人要是糊里糊涂的活着,远比清醒的活着要轻松。我曾经想和她说,要不你就糊涂的活着吧,这些事原本就不该由她来背负什么。可是我又很开心。”
言十安看向不虞,眼睛晶亮:“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她和我血脉相连,从她的所作所为看来,她没有背叛她的父亲,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坚持着,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可她一直没放弃,哪怕自污名声,哪怕辛苦的熬着,她也还是记着那个人。我就觉得,真好,我不是一个人。”
时不虞手忙脚乱的把吃的推到他面前,想不让他说这些让人听着就难受的话,可她又知道,这就是他想说的,藏在心里不知多久的话,除了她,他是真无人可说。
“外祖防着我,外祖母恨母亲给娘家带去大难,至今不肯原谅,也不待见我。你看,我只有母亲,母亲明明也只有我,可复仇的份量在她心里远远超过我这个儿子。我见过别的孩子和母亲撒娇耍赖,好不容易见着她的时候,我便也学着他的语气说:娘亲,我好累。可她说:你应该叫我母亲。她说:若这点苦都吃不得,如何还指望你成大事。”
万霞早就把其他人都打发去歇息了,只留了自己在门口守着。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如此做了,以言公子的身份,有些话,外人是听不得的。
见姑娘慌得不知如何安慰,她往阴影处移了一步,这种事,她就不帮手了。
时不虞眼巴巴的拿了一块她吃剩下的红豆糕送到他嘴边:“吃一口,很甜的。”
言十安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好吃。”
“阿姑做的,当然好吃。”时不虞下意识的为阿姑骄傲,听得外边的万霞都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
言十安轻笑:“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这么无条件的维护我?”
“那当然。”时不虞话还没说全下巴就先抬起来了:“要是以后有人说你不是好君主,我肯定帮你骂他。”
可那还是好远好远之后的事啊!言十安心想,他想现在就得到这样的维护。
喝了一口茶,他问:“不想听我说那些事吗?”
“你说那些事的时候不开心。”
言十安眼神亮了亮:“因为我不开心,才不想听?”
“还因为我听着也不开心。”时不虞托着腮,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完全忘了这糕点言十安刚刚才咬了一口。
可言十安记得!他眼睛微瞠,眼神落在她嚼动的嘴上,脑子一片空白。
“言十安,你要放过自己,别总和自己过不去。”
言十安强行将自己的眼神从她的嘴唇上挪开,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比任何人都更知道丽妃的不易,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逼着自己去体谅,偏你如今又过了那个可以任由他人牵着你鼻子走的年纪,于是你总在自己和自己拉扯。我是局外人,所以更能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最聪明的做法,因为你们母子不止有从前的相依为命,还有我们为之努力的将来。有些问题,在成事之前处理好,比成事之后再去处理付出的代价要小。”
时不虞提醒他:“现在,大家为了成事会大事化小,但是到了将来,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
“这些话是不是想说很久了?”
“是。”时不虞应得理直气壮。
言十安笑:“所以之前是刻意去撩拨她?”
“那倒不是。”时不虞捧着脸乱弹:“她先来招惹我的,我又不欠她,又没什么因果关系,不必像你一样处处让着。她打我一下,我肯定要还两下回去,还赚一下。”
言十安笑了,不虞考虑的从来都不止是眼下。
话都说到这了,时不虞索性再多说了几句:“和邹家的关系,也要早早处理好。若成事,邹家是最大的功臣,这无可争议,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你母亲来说,为先皇复仇是最重要的,哪怕是你都要往后排,娘家更是顾不上。可之后,若大仇报了,你也成事了,那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对娘家的愧疚。她什么性子你最清楚,若她又把这事看得如复仇一样重,什么都想给邹家,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邹家都未必是好事。”
“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到时你再提醒我。”
“防患于未然,比事情发生了再去补救要好,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没有补救之法了。而且到那时,我可能早就满天下的玩去了,哪还会一直待在京城。”
言十安心下一紧,手也悄悄握成了拳:“一定要走吗?有没有可能……留下?”
“哎呀,等我先去玩一圈,之后肯定回来看你。”时不虞枕在手背上看着他,脸上有些遗憾:“可惜你不能去。”
“如果我能去,你会愿意带上我吗?”
“当然愿意呀!这一年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是最知道我要做什么,并且配合最好的人,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