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惊得坐立不安的事。
齐心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了压惊,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便觉得心惊肉跳。
若皇上真是弑兄夺位,自该将事情导正,可他已稳住皇位二十年,而十安光是证明自己的身份就非易事,即便有丽妃娘娘的娘家站在他身后,再加上他这个老师,还加上被劫走的时家,对上皇上也无异于蚍蜉撼树,太过不自量力了些。
等等。
齐心回想了下他之前说的话:“还有谁知晓你的身份?信得过?”
这些事言十安同样不瞒着:“曾正猜到了,清欢也已经知道,还有太师。”
连连受惊的齐心这回稳住了,只在听到太师时眼睛微瞠,可这三人,又都想得通。
曾正多年大理卿,出了名的破案高手,若是十安主动透了点什么蛛丝马迹给他,他顺藤摸瓜查到什么也不奇怪。
如今皇上摆明了不再用他,曾家不知得熬多久才能再出头,在这个过程中,曾家无可避免的会衰败,甚至可能再难找到机会起复。十安的出现,就是曾家的机会。
大理寺权力虽不在朝中,可曾家是京中望族,姻亲故交众多,他要是把破案的脑子放到这事情上来,绝对是一大助力。
清欢公主之前还说要收十安做面首,那时应该还是不知道的,可今日却突然找理由前来观礼,应该就是不久前相认。她这些年不易,认回这个阿弟,又知道了先皇的死因,定是要拼了命的护着和帮忙的。
而太师是国师首徒。先皇虽然不曾正式拜入国师门下,却在国师跟前受教多年,两人年纪相仿,先皇对这个大师兄的亲近和信任,只要见过两人相处的都看得出来。
若他知晓了先皇的死因,以他的性情,恐怕真会造反。
太师一党和章相国一党相争多年,朝中拥趸众多,如今他又领兵出征,抓了兵权在手,再加上管着武器监的邹家……
齐心这么一算下来,发现十安的情况远比他以为的要好得多,并且这还只是他说出来了的,必然还有不曾说的,好像,并非不可一争!
“我信你说的话,但我仍要和丽妃娘娘确认你的身份,希望你不会觉得为师这话矛盾。”齐心看向自己的学生:“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一步,以我和你的关系,我便不可能是无关之人,我不能让心里有一丝存疑。”
“老师知道我的身份后没有质疑,这于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信任。若再要求老师因此就给我绝对的信任,未免太过强求。”言十安笑着:“母亲定也想感谢您对我的教导之情。”
齐心看着学生百感交集,背负着这么大的身份秘密,这一路走得怎会轻松,又怎可能还会如他人一般肆意天真。
“我那长子已经在外为官,不在皇城反而好办,真到万一的时候远远的逃了就是。只是我那女儿嫁在京城,到那时怕是逃不了,可有法子护一护她?”
“若真走到了那一步,自有人带齐阿兄去安全的地方,除了必须隐姓埋名,生活能一如往常的过。至于齐阿姐……”
言十安看向老师:“阿姐的婆家赵家书香门第,夫君是上一科举子,今年会试未有下场,想来是打算厚积薄发。之前听闻南边一所书院需要一个对乡试有经验,对京城又熟悉的先生指点学子,我想劳您写一封举荐信,再暗示阿姐的夫郎一番,让他带上妻儿一起前去。如此安排,先生觉得是否可行?”
想都不必想便可给出应对之法,齐心笑了:“早有打算?”
言十安拿着装了开水的水壶起身,给老师添了茶水,道:“老师多年来待我如亲子,我若害得老师家破人亡,怎配为人。”
以前谁说他视十安如亲子,齐心敢毫不心虚的应下,可如今听着却觉得后脑勺凉得很。不过他也不说让十安以后不要再说的话,回想十安这几年对他们的照顾,多少也知道他们夫妻在这学生心里的份量。
身为老师,若能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起到支撑他的作用,那他这老师就值了。
“未想胜,先想败,预先做下种种先手,不错。”齐心表扬了一句:“就这么办,让他们一家离京,我便再没有后顾之忧。”
“师母……”
“她你就不用安排了。”齐心摆摆手:“别看她好像从不管外边的事,实则聪慧得很。若前脚送女儿一家离开,后脚又送走她,必然知晓有事发生,她不会走的。少年夫妻老来伴,真要是活不了,能和她死在同一天也是幸事。”
言十安垂下视线,老师也是倒霉,收下他这个学生,百般待他好,最后却要将身家性命都搭上。
“你也莫要多想。”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多少还是了解的,齐心笑道:“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吃喝不缺,拉撒正常,这一辈子便称得上顺遂。在这样顺遂的人生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平常常的活着,说不上多好,但也谈不上多坏,遇事的时候,选择从来都不止一种。”
齐心笑道:“就如眼下你我之事,我若不愿,拒了就是。再卑鄙一些,告发了就是。既然没有如此做,那就是我做了选择,而这个选择的后果,与你全无关系。总不能辉煌腾达你得不着半点好,落魄了却来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