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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交给孔胤正的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他想要的就是一本《儒学abc》,最好简单到识点字就能看明白的地步。所以不要用文言——朱慈烺本人的古文很好,他是两辈子的学霸,能不好吗?而且现在文官的奏章多半都是文言,朱皇帝天天看,文言的水平能低得了?
但是他也知道,学文言是很痛苦的事儿。一是在日常生活中用不上,用不上的语言是很容易遗忘的;二是文言的歧义比较多,为了省字儿嘛!那时候文言是刻在竹简木板上的,必须得省字儿。但是现在有那么多纸,为什么不能多写点字,把事情说清楚?
儒家那些东西,说实在的,用白话文来写是很容易理解的。无非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再加一个天人合一的天理——就是儒家的上帝嘛!
这一套东西如果精炼一下,再用白话文来写,念完小学就能粗通,读完中学肯定就能讲得头头是道了。可是要上全文言,那可就难了!光是读通就费老鼻子劲儿了。
当然了,儒学要往高深了去是没有尽头的,儒家学说往高深的方面研究就是“格物致知”,也就是探寻天理,或者叫寻找上帝!但这并不是绝大多数儒生需要追寻的事情,而是大儒们的研究方向,和传播儒家学说没有什么关系。
而朱皇帝要扩张儒学,使其与佛教一起天朝文明圈子的双主线,当然就需要一本通俗易懂的《儒经》了。
“衍圣公,您说陛下要编一本通俗易懂的《儒经》?”
“正是,天子真是我儒家的大圣啊!他这是要让儒家大兴,要让天下人人习儒,个个成圣。孔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过一本白话《儒经》就能成圣?成圣哪儿那么容易?就是我等都称大儒者,谁又敢言成圣?”
“不能成圣就不要习儒了?圣人的道理难道只是为了可以成圣的人准备的?”
武昌城的武汉太学(现在的太学有应天太学、武汉太学,还预备开一个天津太学)内,从东湖宫过来的孔胤正,正在和武汉太学的祭酒黄宗羲,司业王夫之、张果中讨论编纂《儒经》的事情。
孔胤正摸着自己的钢针一样的络腮大胡子,一脸佩服敬仰的表情:“先圣就说过要有教无类,所谓无类,当然也包括愚笨鲁钝之人。文言其实是古言,对于今人而言晦涩难懂,光是读懂就是大学问了。愚笨鲁钝之辈光是一个文言就不知要学多久,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和财力去学圣人的道理?
圣人的道理,难道是为天资聪颖,而又负担得起多年苦读之费的人准备的吗?对于我等教书育人之辈而言,是传播圣人的道理重要,还是教人学文言重要?因为文言难学而耽误了圣道的传播,不是舍本逐末吗?
幸好有圣天子编《儒经》教化天下,要不然我等妄称大儒之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圣道难传,真是惭愧啊!”
黄宗羲和王夫之听了孔胤正的“马屁话”,都露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这个衍圣公,学问和武艺都是很好的,对儒家的大道也有贡献,称为大儒也名副其实。只是太喜欢拍马屁......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成圣了。
“衍圣公说的有理,现在的确是圣道难传啊!”说话的是河北大儒孙奇逢的高足张果中。
他老师孙奇逢是河北大儒,少时时保定府著名的神童,十七岁中举,当时还是万历年间,可谓早成。二十二岁入京应礼部试时闻父亲过世,回家结庐守孝,守完父孝之后刚准备再去考试,他母亲又过世了,然后继续守孝,又是三年。从万历年一直守到天启年。接着又撞上了魏忠贤把持朝政,而他又和东林党人走得太近,奔走营救左光斗等人,还给当时的辽东督师孙承宗上书,请他入朝收拾魏忠贤......这么一闹腾,自然也甭想在魏忠贤手里中进士了。于是就只能醉心学问,当一个大儒了。
后来崇祯上台,孙承宗、范景文要举荐他出仕,他都推辞不出,安心在乡著书立说,教书育才,培养出了一大批河北名儒,形成了一个夏峰学派(夏峰是孙奇逢的号)。
再后来遇到了甲申之变,天子南幸,东虏入关等一系列的剧变,原本打算一辈子做学问的孙奇逢也不能在乡下呆着了,只好带着门人子弟投奔高鸿图、左懋第,一块儿保卫孔林了。
结果孔林还是叫人给倒了斗......还倒出了一个《子论格物篇》,于是孙奇逢也不做官了,带着门人子弟在山东登州办了个夏峰书院,专门研究《子论格物篇》,还研究出了一些成果,他的学生张果中还因此入了太学,先是当教授,后又当上了武汉太学的右司业。
不过孙奇逢和夏峰学派出了点成绩,也改变不了儒学在北方难传的现状!
张果中叹息道:“如今虽大儒辈出,但是小儒却比不上崇祯年间了......河北乡间的后生都不怎么习儒了,即便习了一些,也是粗通而止了。”
黄宗羲道:“那是因为没了科举!太学毕竟不是科举,而考试为吏也不能和科举入仕相比,所取之人多了,门槛当然就低。而且小吏是办事的,武艺算学这些比儒家道理更实在,所以下面的吏员考试也只要求粗通儒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