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日出。
秦鸾出发前,得知静宁师太醒了,她赶紧过去。
师太坐在床上,眼神直愣愣的,待秦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的目光才渐渐地凝在了她的身上。
“您饿吗?”秦鸾问,“今儿早上的菜粥很香,我让人给您盛一碗来?”
静宁师太眨了下眼睛,隔了会儿,又眨了下。
她一直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周遭好意。
等菜粥送来,师太接过去,慢条斯理、一口一口都用了。
秦鸾观她状况,不管是记得还是遗忘,起码在日常起居上,师太没有任何问题。
填了肚子,师太又定定看着秦鸾。
“我早上也喝了菜粥,”秦鸾笑着道,“您一直看我,莫不是我吃完了没有擦嘴,黏在脸上了?”
“阿鸾好看,”静宁师太忽然开了口,“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阿鸾身边还有一人,我没有见过,又很熟悉。”
屋里没有其他人。
师太轻柔的声音落在秦鸾心头,沉沉的。
“不是做梦,”秦鸾柔声道,“我来看您时,身边确实有一人,一位年轻的公子,您还夸他长得俊。”
师太认真想了想,道:“是,很俊的,他人呢?”
“他有事,先下山了。”秦鸾道。
静宁师太垂下了眼,显得很失望:“我好喜欢他,一见如故。”
“他也很喜欢您,不能等您睡醒,他很遗憾,”秦鸾道,“等下回,他再来看您。”
“他愿意再来?”师太的眼里泛着光,“他什么时候来?”
秦鸾握着她的手,道:“等他抽出空来,一定来看您。”
“是了,他这个年纪,应是有不少事情的,”静宁师太道,“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那么俊的儿子,我做梦都笑呢,可惜,我儿子还那么小。
你记得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正经事儿要紧,反正我就在这里,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秦鸾点了点头。
哪怕师太的记忆混沌,她还是像其他母亲一般,一面念叨着,一面怕给孩子添麻烦。
絮叨了很多,静宁师太又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我儿子了,他有叔父姑母照顾,我很放心的,等有机会,我让你见见他。”
秦鸾想了想。
姑母应是指平阳长公主。
叔父,大概是指林宣,先定国公与先太子自幼就是结拜兄弟。
静宁师太忘了在林繁耳后看到的红痣,但她的旧日记忆,好像比原先多了些。
记得儿子,记得儿子被谁接走了。
这是好的开始。
也许在不久之后,那条由林繁的到来而打开的缝隙中,会撒入更多的光,日渐敞亮。
与观中师姐们告别,秦鸾与阿沁赶路回京。
阿沁笑道:“大姑娘的骑术倒也不差。”
“半吊子而已,”秦鸾摇了摇头,“身法,拳脚,骑术,全是半吊子,射箭就更不行了。”
回京之后,她已经有意识在练了,可惜,速成不得。
身法,拳脚,不用操心场地,如今稍有些长进。
骑术不行,要练习只能到城郊的马场去。
此次往返,亏得侯夫人挑了一匹灵性、温和又不缺力气的马,才算是略微弥补秦鸾的不足。
不过,这一趟驾驭骏马,也让秦鸾得了些灵犀。
“回去后,多去马场上练一练,能再提高些。”秦鸾道。
阿沁也笑,原想说,大姑娘又不上阵当骑兵,日常驱马,如此已是极好的了。
转念想来想,又不太对。
对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说,能跑几圈就很好。
可大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大姑娘,世代习武,无论男女老幼。
若非大姑娘幼时身体不行,后又居在道观,以她的认真,她的武艺应是不在二姑娘之下的。
到底是耽搁了。
阿沁惋惜,既然大姑娘愿意练,她便鼓劲:“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我。”
入城前,两人换了朴素农医,背着两篮子菜。
京城一日进出百姓无数,这样的装扮再常见不过。
待秦鸾回到永宁侯府,除了自家人,都谁不晓得她出了趟远门。
正屋里,秦鸾与老侯爷、侯夫人回了话。
确定了静宁师太的身份,让两人心头大石落地。
林繁想到的付诸行动的办法,让老侯爷摸着胡子沉思。
侯夫人睨他:“你既早琢磨着会有这么一天,就没有提前做些准备?真让那位赤手空拳去斗?”
“哪里的话!老夫是那种人?”秦胤哼道。
外头各个都说他秦老头有勇无谋,凭着不要命的冲劲,侥幸活到了现在,可他到底有没有谋略,老妻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为着把她当成“外人”,没有事先据实已告,老妻还没消气,才话里话外的埋汰他。
清了清嗓子,秦胤道:“确如林小子说的,秦家能调得动的兵,都在边关。”
侯夫人哼笑了声:“比不上前几年。”
秦胤对侯夫人的拆台之语,无奈地笑了笑。
这无奈,更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