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晋舒儿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念头太多了,挤在脑海里,她根本无从整理出头绪来。
不会偏袒她的祖母、母亲,近些时日越来越冷淡她的二殿下,从未有几分善意的皇太后与皇上,去了冷宫、泥菩萨过江的淑妃娘娘……
以及,眼前的秦鸾。
各有各的心机,她可以信谁?又能信谁?
慈宁宫当然需得打个问号。
秦鸾的话很有道理,皇太后使两个嬷嬷、使得太突然了,她若轻信她们,便是把命都交到了慈宁宫手中。
可秦鸾呢?
晋舒儿想不清楚,只能故作强势,问:“我又凭什么信你?”
“我又做什么害你?”秦鸾面不改色,“有利益,才有纷争。
说句掏心窝的,那天御花园里,为何会遇着二殿下,我都没有底。
君心难测,我无法断言他,我只能说我自己。
我不想当二皇子妃,我也不可能给你的儿子当后娘去,比起觉得你奇奇怪怪、想给皇太孙换个娘的慈宁宫与皇上,我肯定盼着你平平安安、好好地把小殿下生下来。
我与你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可以说,利益一致。
你与二殿下过得好,别人会慢慢忘了我曾与二殿下有过口头婚约,那我往后,指不定还能说门好亲。”
闻言,晋舒儿瞪大眼睛看着秦鸾。
“你那么惊讶做什么?”秦鸾笑了起来,“我与你差不多年纪,姑娘家要成亲,很稀奇?”
好像,是不稀奇。
本来秦鸾就要嫁人的,嫁二殿下……
这么一想,晋舒儿摇了摇头。
“若总有人惦记着旧约,谁家敢娶我当媳妇?那我就真的上山,一辈子修道去了,”秦鸾叹道,“这么说来,我先前与你说‘井水不犯河水’,说得倒不够准确。我跟你呢,算得上是一条河,你稳当着,我才稳当。”
晋舒儿咬了下唇。
听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只不过,好胜心下,她不会简单就赞同秦鸾的话。
“你刚不还说,前回能帮我驱邪,”晋舒儿道,“这次也能让我真的丢魂。”
秦鸾一听,弯着眼笑了起来:“吓唬你的呀,我哪有这种本事。”
眼上笑,心里却是无奈极了。
真就此一时、彼一时。
前一刻还要彻底吓唬住晋舒儿,现在却要反着来,拉拢她、稳住她,让她相信自己没有那种能耐。
若不然,等之后晋舒儿从慌乱中定下神来,什么都往外头说时……
把她一修道之人打成了“妖女”,皇上做梦都会笑醒。
晋舒儿抿着唇,审视着秦鸾,似在判断她的话。
秦鸾直直迎着她,问:“所以,你想好怎么说了吗?慈宁宫的嬷嬷,不能一直晾在外头。”
其他事情,晋舒儿依旧没有理顺。
可是,有一点,她已经很清楚了。
她得好好的。
她活蹦乱跳,没病没痛,慈宁宫和皇上无论打什么主意,都实施不得。
生产难关之时,她也不信那些人,董嬷嬷是自家的,她要好好跟董嬷嬷说说。
“不用你教我!”晋舒儿哼了声。
秦鸾见状,抬手点了点落地罩上的符纸:“我取了?”
晋舒儿想点头,但是,见秦鸾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又实在不服气。
“你不怕我胡说八道?”她问。
秦鸾睨了晋舒儿一眼,得再帮她理一理。
“你胡说,于我而言,顶多是进宫去陈述所有状况,你祖母不会诬赖我,我又有祖父、父亲在征战,我最多被训一顿,禁足些时日,以作惩罚,”秦鸾道,“于你呢?母凭子贵是彻底没戏了,性命难说,可能也没了。
我受此影响,回道观修我的能耐去,我在观中多年,很适应的。
你确定你要自损一千,来伤我八……
八百都没有,顶多八十。
你傻吗?”
晋舒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等下好好说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鸾道,“是吧?”
晋舒儿撇过头去,不吱声了。
秦鸾心里,把握又多了两层。
对晋舒儿来说,拉拢也好、吓唬也罢,能让她老实一些的,也只有利益。
当然,世上的很多事、很多人,说到底也都能以利益概括。
这利益不止是钱财、前途,也有追求与信仰。
互取所需。
晋舒儿十分计较利益得失,她把得失的每一寸都想得很细,偏偏,又经常算不明白账。
秦鸾把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给她听,眼前也就能听进去了。
至于之后,性子在这儿,八成还是一笔糊涂账。
可对秦鸾来说,时间争取到了,就是一笔好买卖。
抬手一指,落地罩上的符纸飘下来,落回了秦鸾手中。
外头,两位嬷嬷越等越是不安。
郑嬷嬷主动发问:“听说秦大姑娘也在府上?怎么没有瞧见人?”
世子夫人一时不好答,只下意识地,往寝间瞥了一眼。
这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