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放着简陋的打扫工具,他勉强用水桶遮掩着自己。
“他得给我们洗甲板。”
就在这时,那个赤、裸的男人仓皇地抬起头,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圈。
陆昔看到了他的眼神。
不知怎地,他后来一直也没能忘掉那个男人的眼神。
而在这一刻,夏白渊看他的眼神,和记忆中那个男人的眼神重叠在了一起。
陆昔触电般缩回了手,胸膛起伏:“我、我——”
夏白渊握着他的手,指尖都发白了,但那力度却很小。陆昔逼迫自己直视着那双眼睛,轻声道:“你不想被看到,是吗?”
“我不会看你的。”
陆昔轻轻抽回手——这没有费一点力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领带系上,然后道:“你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病人总是很好哄骗的。
即使遮挡住了视力,雄虫的精神力也能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夏白渊不会知道,陆昔还能看到他。
但是……
陆昔咬着牙,屏蔽掉了自己的精神力视觉。
他从出生之后,第一次进入了真真正正,完全的黑暗中。
这感觉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就好像凭空残缺了一块,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陆昔按照记忆,向夏白渊伸出手:“夏白渊——唔!!”
他的肚腹撞上了洗手台的角,不知轻重的力道,让他的脸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伏在台上缓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靠在了夏白渊的臂弯里。
应该说,是夏白渊及时托住了他,否则他的脸会磕得很惨。
夏白渊接纳了自己。
陆昔不确定地抬起头:“你醒了?”
夏白渊没有回答他,陆昔察觉到他缓慢湿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子,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陆昔听到夏白渊干哑低沉的声音。
“好了。”
这是圣洁光辉的救助行为——
但不知是屏蔽了视觉,还是因为被打断了,陆昔反而感到了一丝的动摇。
救命。
救命!!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但脸上却逐渐地发热起来。
圣洁。
光辉。
啊啊啊啊!!
陆昔在心里拼命把不该有的念头按下去以后(他毕竟是一只身心健康的雄虫)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小粉丝心态。
他的手在空中摇晃,然后被一只手抓住,牵引着按在了一块温热的皮肤上。
夏白渊低声问道:“是这里吗?”
陆昔微微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夏白渊是什么样的神情,这让他放松了一点。
他说:“能接触到就行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承受不住的话要说出来。”
他心里相当没底。
夏白渊的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点了点,表示知道了。
陆昔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了精神力。
对于精神海的疏导,有这样一个很有趣的比喻。
雌虫的精神海是一个充满迷雾的深海,雄虫的精神力是一条巨轮,在这场航行中信息素就是海上的灯塔。
假如失去了灯塔的指引,这艘巨轮就会彻底迷失在深海里。
——当然雄虫也可以选择毁灭这片海域。
一旦迷失,结局基本都是一死一伤。
陆昔小心翼翼地在海面上行驶。
夏白渊的状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很难想象他这个年纪的雌虫,精神海就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几乎可以和月球表面媲美,一个坑套着一个坑。
陆昔谨慎地梳理着每一个凝结的精神团块,每梳理完一个,都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免得彻底迷失。
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比专业的精神疏导师多消耗数倍的精神力。
汗水一滴滴地从他颊边留下,顺着脖颈打湿了衣领。
但即使如此,他的动作还是比正常情况粗暴得多,好几次他看见精神团块仿佛一只脆弱的气球,他的精神力轻轻一拨就在他面前炸开。
每到这个时候,夏白渊握着他的手,都会轻微地颤抖一下。
总体来说,进行得还算顺利,但陆昔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这并非来自经验,而是他的直觉在提醒他,在不远的前方或许潜藏着危机。
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可以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复发了……
但他却贪心地想要再消除一些,再消除一些。
直到————
陆昔打散一个凝块,正要向下一个区域前进,一个发现却让他震惊地张开了嘴。
他以为不远处的黑暗是夏白渊的精神海边缘,于是小心翼翼沿着界限清除凝块。
但是他在黑暗中,发现了一小块闪耀着光芒的区域,在他的面前被黑暗慢慢蚕食。
如此庞大的黑暗……竟然全是精神力的凝结区。
陆昔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夏白渊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假如不解决这片凝结区,夏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