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夏白渊来,陆昔的动作要笨拙得多。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耳膜隆隆作响,好似有连绵不断的滚雷此起彼伏,他猜那是他的心跳声。
炽热的呼吸扑打在他的颈侧,夏白渊细软的发丝在陆昔的下巴处拂过,带来些微的痒。
陆昔下意识偏了偏头。
无数的思绪在他脑海中闪过,纷纷扰扰交缠杂乱,陆昔捋不清那些是什么。
夏白渊攀着他的肩膀,宽松的衬衣本就被睡得有些凌乱,此时被夏白渊攥住,拽出了深深的褶皱。
偶尔他会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哼声,闷在喉咙里,像是咕噜声一般。
但陆昔什么也听不见,维持清明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心神。
在间隙中,夏白渊挣扎着抬起头,陆昔的侧脸落入眼中。
陆昔低垂着眼,晨曦逆着他浓长的眼睫,拉出一道深重的阴影,但在这阴影中,那双番石榴籽般的鲜红眼眸却隐隐有光芒闪烁。
只是惊鸿一瞥,这幅光景却深深地烙入了他的心里。
夏白渊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下一刻他皱起眉头,用力抓住了陆昔的衣服。
“唔——”
“……”
“……”
汗水打湿了两人的鬓角,室内只留下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陆昔怔怔地看着窗外,一只圆滚滚的白色小胖鸟单脚站在窗沿上,似乎是为了在呼啸的寒风中歇歇脚,它黑色的小眼睛和陆昔对视,歪了歪脑袋。
“陆昔?”
夏白渊的声音拉回了陆昔的思绪,他用视线询问夏白渊:【怎么了?】
夏白渊低着头,立直的衣领抵在鼻尖处,笼住了下半张脸,将声音捂得模糊不清:“手……”
手中温热的触感异常鲜明。
陆昔:!!!
他几乎是惊/跳了一下,连忙抽回手,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去,但他本就坐在床头,后背直接抵上了床头枕。
“抱、抱歉。”
他结结巴巴地道歉,惊慌失措的意味居然溢满了脸。
他的眼睛本就不是狭长型的,这让他即使面无表情也不显得阴骛,而当他因为惊慌而睁大眼睛时,就显得十分——
无辜又可怜。
夏白渊愣愣地看着他,陆昔在他的注视下越发紧张,嘴唇开合了几下,最后索性闭上了眼。
好像要英勇就义似的。
陆昔或许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反应才是双亲格外喜欢逗他的原因——他对两位成年虫族的幼稚表示过深切的不屑,但丝毫不减他们二位的恶趣味。
过了半晌,夏白渊没有丝毫动静,陆昔忍不住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夏白渊的脸近在咫尺。
陆昔一惊:“夏——”
下一刻,他的声音就被迫消失了。
……
陆昔用力推开夏白渊,涨红着脸咳嗽,他简直要喘不过气了。
好容易停住咳嗽,他看着夏白渊困惑地说:“朋友之间,要经常做这种事的吗?”
夏白渊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夏白渊的嘴角抽了抽,一丝笑意在他眼底浮上来。
陆昔:“……”
这种狡黠的,戏谑的,期待的笑意他曾无数次地在双亲脸上看到过!
他瞬间恍然大悟:“你在玩!!”
夏白渊终于绷不住了,他笑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床上——这样才能让他不要整个人都倒在床上。
“你——你怎么——不喘气的——”
陆昔一咕噜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去捂夏白渊的嘴:“别笑了,别笑了!”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陆昔破罐子破摔地将被子一拉,盖住了脑袋:“我睡觉了。”
夏白渊终于止住笑声:“好。”
……不这样做的话,陆昔就要发现他眼里那遮掩不住的心思了。
哪怕夏白渊能在五秒钟内计算出在5级风速下,T-67式重型狙到底要偏转多少度才能击中五百米外的目标;哪怕他能在三秒钟内辨认出围攻他的敌人分别隶属于哪个帮派,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但他却无法判断,假如在这个时候陆昔看出了他心里那绵长而深重的觊觎,他会作何反应。
夏白渊甚至不敢去猜测陆昔可能会有的反应,如同眼睁睁看着卡车朝自己撞来,他连动都动不了。
深吸一口气,夏白渊敛去眼里的神色,对陆昔道:“我出门了。”
被子动弹了一下:“好。”
每到周末,夏白渊都会出门,回来后总是一脸疲惫。
虽然陆昔很好奇连夏白渊都会感到疲惫的训练到底是什么魔鬼程度,但夏白渊从来不同他仔细说,只是模模糊糊地带过去了。
工作。
训练。
语焉不详,陆昔也无从猜测。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空气里却还残留着气息。
陆昔掀开被子,伸手摸了摸脸,入手还是有些温度。
假如是因为咳嗽,早就应该恢复平时的温度了才对,怎么这么久还在发烫?
陆昔反手将手背贴上额头,感受到那略高的温度,不由得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