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 听到陆梦茵的声音,方别低头看了看表,还有5分钟,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陆梦茵嫌弃地看了一眼方别,不习惯烟味的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简直是扮汉奸扮上瘾了!满身陋习,在同志面前丝毫不克制一下!就你这德行,谁会把你当成好人?” 又开始了,面对康兴和雷富成时,陆梦茵是一个情感细腻但信仰坚定的女革命家。面对冈山雄二和汪维涛时,陆梦茵则是一个遵纪守法,踏实认真的女编辑。 然而只要与方别单独相处,她就变成了一个神经质,她会面无表情地瞪着空气,用充满怨气的声音发表着对方别的不满,然后用虔诚的声音,诉说着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方别你记住,老康也好,老雷也好,抗战胜利后都不会花功夫保你。何况以你的臭名,他们想保你也保不住。 记住,能保你的人,只有我的恋人。我的恋人…党内数一数二的外交人才,周书记的左膀右臂,延安最有才华的青年文学家。 方别,只有我恋人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可能保住你!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明白吗?让你改什么毛病就赶紧给我改!” 可惜陆梦茵还不知道,自潜伏以来,她一共收到三首来自恋人的情诗,均是出自方别之手,雷富成再三嘱咐,一定要隐瞒真相。 “她的恋人怎么了?出事了?牺牲了?”方别曾这样询问过雷富成。 “没有,结婚了。组织安排的,陆梦茵的恋人是我党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其形象、家庭关系党的脸面,他不能和名声不好的女人结婚。 陆梦茵自潜伏那一刻起,两人的恋情就已经结束,只是我出于某些考虑,没有让陆知道这件事情而已。你也务必保密。” 方别掐掉了烟,看着陆梦茵,勉强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得好像哭一样,死气沉沉。” 陆梦茵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有的时候也挺羡慕你,无论是谁,你都可以用一张苦瓜脸去面对。 我就不行,完全不行。从小父母就教导我:面对那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时,应该时刻揣测对方的想法,变换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努力迎合对方、讨好对方。 日本人,狗汉奸,上级领导…这些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可他们的想法却各不相同,于是我也各不相同……” 陆梦茵突然一脚,踩死了地上的蟋蟀。 “真恶心,有的时候觉得真恶心。” 她使劲用草皮蹭掉鞋底的肉泥。 “不过还好,再怎么恶心,他也看不到。只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给那个最重要的人就好……”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寂静的夜晚,伴随着耀眼的光芒,一枚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漫天的金色花雨,五颜六色的火花交相辉映,宛如星河流转,一片绚烂的烟花海层层上涌。 陆梦茵看着绚丽的烟花喃喃道:“开始了啊。现在是,1945年1月1日,0时0分,烟火,开始了。” 方别和陆梦茵足足观看了一分钟,随后他们离开了无人的山丘,走向了港口的日军管制区。 “我是你的未婚妻,对吧?” 陆梦茵挽过方别的手,莞尔一笑道。 “方别,新年好。” 方别知道,她已进入了状态。 ………… 新年的烟火精彩依旧,看着被火光渲染的天空,方别的思绪一次回到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 好快啊。 等回过神,冈山雄二的新年致辞已经在嘉宾们的掌声中结束,然而方别发现了与往年的不同。 冈山的致辞中已经没有了对未来的期望,只有对过去的感谢。 参加烟火大会的中国人也明显少了很多。看来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都已经很清楚战争的形势。 冈山走了过来,微笑道:“方君,我有事跟你说。” 方别跟随冈山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冈山冲一旁招了招手道:“方君,首先先向你介绍一个人。安先生,过来一下!” “领事,您叫我?” 这是一个异常瘦弱的中年男人,整个身体仿佛只剩下骨架和皮肤。那张几乎贴着骨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脂肪,眼睛深得可怖,微笑时,唇角上会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弧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冈山对安先生点了点头:“嗯,你不是一直想见方别先生吗,就是这位。” “方先生,久仰大名!”安先生脸上灿烂出菊花似的笑容,一下握住了方别的手,男人过分的热情让方别心中有些生疑。 一旁的冈山见状介绍道:“方君,这位是安四贤,安先生。我的挚友吉田大佐极力推荐的一位中国人。曾经多次执行过出生入死的任务,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安四贤道:“过奖了!在方先生面前,我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毕竟方先生是才子,能写文章;而我是庸人,只有一条可驱使的性命。 我押上性命的奋斗,不过是与黑暗抗争的一丝火苗,转瞬即逝;而方先生的寥寥数笔,却能唤醒千千万万愚民之思想,这才是闪耀夜空的永恒星光!” “嗯,安君,我与方先生还有私事要谈。” “好的领事,方先生,我们下次再见。” 看着安四贤离去前病态的笑容,方别心中莫名生出警惕,这时神情有些低沉的冈山开口了。 “抱歉,方君,我已决定让安四贤接手你在公馆的工作。同时,我也不建议你在东荣通讯社继续任职了。 方君,战争打到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军事力量的差距不是情报工作可以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