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倒海般地抽搐,他站起身,捂着嘴一路奔跑。
他跑到了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呕吐起来。
但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江藻呕了许久没有任何东西被吐出来,只有倒流的胃酸流过喉管,火辣辣的疼。
秘书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你还好吗?”
江藻摇头,这不是任何病症,只是应激反应罢了。
他接了一捧水漱口,又把脸给洗了洗,然后,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憔悴。
没有擦去的水珠沿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宛如泪珠。
看着这样的自己,江藻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
他嘲笑的是他自己。
太可笑了,他一直都在让别人做选择,可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却总在逃避。
而现在,他没办法逃避了,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江藻从抽纸盒里抽出
纸,把脸上的水渍擦干,然后,他再次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嘴唇动了动,他在对他说——
江藻,做个选择吧。
你愿意,为容静丞,而死吗?
*
抵达艺术馆的时候,天际已经出现熹微的晨光。
朝阳正在努力突破云层的封锁,缓慢上升。
秘书把江藻带到艺术馆后的花园,停下脚步:“在里面。”
“谢谢。”江藻道过谢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初冬的清晨空气很凉,让他的肺部略微感到不适。
压下呼之欲出的咳嗽,江藻一个人慢慢往里走。
即使已经入冬,花园里的植被仍很葱郁,感觉不到季节明显的变化,盛开的花朵仍然娇艳。
沿着鲜花小径走到深处,原本平整的土地上多出一个坑洞,很新,应该是新挖不久的,边上伫立着一块黑色花岗岩墓碑,但上面没有铭刻任何文字,好像是主人还没想好要在上面记录些什么。
江藻走过去,坑洞里摆着一口棺材,只穿着单薄衬衣的容静丞躺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心口处,长发披散着铺在棺材里。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好像只是睡着了。
江藻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轻。
胃部再次开始痉挛,江藻捂了下嘴,把因为应激反应而泛起的呕吐感觉压下去,然后他闭了闭眼睛,在墓坑边上坐了下来,他的双脚垂下去,刚好能够踩到棺材的边缘。
看着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的男人,江藻开口:“你在想什么?”
因为彻夜未眠而略显嘶哑的声音在这片空地里,显得格外单薄。
容静丞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接着像刚睡醒般缓缓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倦意,仍然清澈澄明,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
他的唇边漾起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回答:“在想我的墓志铭该怎么写。”
江藻看着他。
容静丞笑着说:“小藻你啊,不是说过,只有写在墓志铭上,才能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
“我想呢,”他笑了笑,笑容里说不出的洒脱,“既然小藻只信任墓志铭的话,不如就把我的心意都写上去让你看看好了。”
但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露出困扰的表情:“我有很多话想对小藻说,但是墓志铭写不了那么多,真烦啊——是不是该把墓碑建得大一点才行呢?可是也不够呢。”
他苦恼极了,好像世界上最难解决的问题就在他的面前,他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江藻咬了下嘴唇,把那封邀请函从口袋里拿出来,丢下去,冷冷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邀请函轻轻飘落,黑色的信封就这么落到了容静丞的心口。
他把信封拿起,高高举起来,云层间金色的晨光洒落下来,却无法驱散黑色带来的沉重。
望着眼前的黑色,容静丞轻笑:“不是玩笑哦,如果小藻
离开我,我真的会死。”
他把信封从眼前拿开,看着坐在墓坑边上的江藻,他微笑,声音温柔:“我只为小藻而活。”
江藻的心脏狠狠抽痛一下,痛得他脸色发白,浑身冷汗。
但容静丞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地问:“但小藻会为我而死吗?”
江藻死死咬住嘴唇,他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
他知道容静丞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不是能够同生共死的关系。
这是当然,一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和一个存在于小说中的角色,本来就不该存在交集。
对于容静丞来说,死亡是他原定的结局,如果没有意外,他最终会微笑着吃下那颗毒糖果,告别这个无聊的虚假世界。但是,意外发生了,和江藻相遇的那一瞬间,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故事原本的轨迹。
如他所言,他为他的小藻活了下来。
而对于江藻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