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例皇后便该在坤宁宫赐宴皇家女眷。今年因皇后月子未满,这坤宁宫家宴便要以纯贵妃为首的名义举办。
纯贵妃只是抓住婉兮不放,连声说。“……这差事我知道责无旁贷,可是我终究是江南的出身,对这些满洲家宴的规矩,这些年还没有尽懂。今年自然还要令妹妹你帮我操持。”
这若是往年,婉兮便也不谦辞了,只是今年,她终究要小心顾着自己的身子。
婉兮这便含笑道,“那我倒给纯姐姐举荐个好人——纯姐姐何不请愉妃帮衬着?”
为免叫纯贵妃起疑心,婉兮忙解释道,“今年是皇上二度平定准噶尔之年,此时朝廷最要紧的是安抚蒙古各部。愉妃出自蒙古八旗,且又诞育皇子,那此时由她出面,便是最合适的。”
纯贵妃想了想,倒也点头,“你说的自然有理。”
“可是婉兮啊,我便是知道今年这个年头特殊,我却也还是更敢信得着你呢!愉妃终究这些年,在宫里也没主持过什么去,若将我跟她两个凑在一起去,怕是都比不上你一个人来操持更得力!”
婉兮便含笑道,“那我便再给姐姐举荐两个人——庆嫔和颖嫔。她们两个虽说是在嫔位上,不方便出来独当大任,可是给纯姐姐和愉妃当副手,还是当得的!”
“况且陆姐姐也是出自江南世家,与纯姐姐如出一辙;颖嫔则也是出自八旗蒙古,与愉妃本就亲近。再说陆姐姐还是愉妃那储秀宫里的人,平素有什么商量的,倒也方便……”
婉兮说着上前抱住纯贵妃的手臂,宛若撒娇一般轻轻摇着。
“再说纯姐姐怎会忘了,今年皇上便给了陆姐姐好几回试炼的机会去。纯姐姐又如何看不出皇上的心思来呢?那纯姐姐何不顺水推舟,干脆将这件事也带陆姐姐一起试炼了去呢?”
纯贵妃无奈,含笑望住婉兮。
“我不敢说自己明不明白皇上的心,但是我好歹多少还能懂一点你的心思——你在宫里这些年,与庆嫔最是相互扶持。你自是最想给庆嫔机会试炼的!”
婉兮便也含笑垂首,“那纯姐姐是答应小妹,还是不答应啊?”
纯贵妃无奈一笑,“你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如何还能不答应?”
“再说我这些年与庆嫔也是越发亲厚,你有心扶持她,我如何就没有这样的心呢?便如你说,我们两个都是出自江南的汉女,便这一点已是足够。”
婉兮这才欢呼一声,“那我代我自己和陆姐姐,都要谢谢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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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躲过了此事,婉兮接下来便为坤宁宫家宴上的装扮,颇为费了一番踌躇。
坤宁宫家宴这样的场合,六宫嫔妃自然都要费心装扮,以求明丽动人,在众人面前不输了阵仗去。
可是婉兮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该如何小心,才能不叫自己身子的事儿,在坤宁宫家宴上便叫人看出来。
她今年虽说已三十了,可是终究还是第一次遇喜,便是想藏着有喜的事儿去,怕有些细节也还是会下意识表现出来。
而坤宁宫家宴,是所有嫔妃、宗室福晋们济济一堂,人多眼杂,更是许许多多人都有过生育的经验,这便倘若她有半点的不小心,便不定多少人都能给看穿了呢。
衣裳倒是好选,她索性选了宽大的氅衣。反正这样的元旦家宴也是郑重的场合,穿着氅衣也不为过。
“说起这氅衣,还得感谢咱们皇后娘娘……”
婉兮立在穿衣镜前,将新上身儿的氅衣前后左右都照个清楚,以免露出痕迹来。
“从前便是咱们宫里的旗装,穿的都是窄幅小袖的款式。是皇后主子正位中宫之后,开始改良咱们宫里的旗装。更将氅衣放上大雅之堂,如今倒是不少宗室福晋也学着穿了起来。
女子旗装里的氅衣,左右皆有大开气儿,只能套在外头穿;氅衣前后幅片上皆有华丽反复的刺绣。这衣裳不甚符合大清肇始之处的简朴、拘谨的模样。
也是因为那拉氏在人到中年之后,有些发福,喜欢穿大开气儿、腰身松快的衣裳;
再者是因为皇帝登基二十年来,国力日渐强盛,便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王公贵族们都开始喜欢起华丽之风来。
那拉氏本为满洲老姓的格格,对旗装自是最有研究。便是对满洲闺阁的“针绣”、“扎花”等满洲式样的刺绣也颇为擅长,于是那拉氏身为中宫皇后,便引领起了福晋们穿着氅衣的风气来。
既然是皇后引领起来的风气,婉兮便于坤宁宫家宴穿着,必定不会引人猜疑。
婉兮真正悬心的,其实是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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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宫里,日常燕居的时候可以穿着平底鞋,可是坤宁宫家宴这样正式的场合,便怎么都得与氅衣搭配,穿花盆底或者马蹄底的高底旗鞋去。
以她现在这个月份,穿那样的七八寸高的旗鞋去,即便一个小磕碰便都是致命的。
婉兮左思右想,还是叫玉函准备平底鞋来。
家宴这天,她小心扶着玉蕤的手,踏进坤宁宫来,便想寻到座位上去老老实实坐着,什么也不管。
却不想刚迈进坤宁宫的门槛,忻嫔便含笑迎上来,屈膝行礼,便一眼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