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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不由得大笑,“香料?照此说来,不枉它额娘是生在花田里的。”
皇帝说着,伸手捏了捏婉兮的鼻头,“睡都睡在花田里的小丫头——竟然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这鼻子,便也是闻过各种花香的。不枉你生出来的孩子,长了你的鼻子去。
婉兮含羞点头,“就是。”说着还爬过来,忍不住揪着皇帝的袍子领子细嗅,“爷今儿熏的什么香?不是龙脑,也不是龙涎。”
皇帝微微一笑,“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还是带着前儿去南郊祭天,所用的藏香的味儿罢了。”
藏香因主要配料为雪莲、藏红花、藏寇等,故此皆为西北西北各大寺院、王公进贡而来,京师和宫里自己不能配制,价格极其昂贵。便连皇帝使用,都主要用在礼佛之处。
婉兮听了便忍不住笑,“这小东西……看来倒是甚为喜欢这藏香。这会子奴才闻着皇上领口的这香味儿,倒觉着仿佛比暹罗进贡的龙涎香更好闻了。”
皇帝也是笑,抬眸瞟了高云从一眼。
高云从跪下就奏,“从三月以来,令妃主子称赞过的香料,超过两回的计有:荷兰贡的丁香,暹罗入贡的安息香、紫降香、树胶香;安南国入贡的沉香、速香,外藩蒙古王公台吉入贡的西番香……”
婉兮惊了,坐在炕沿儿上盯了那高云从老半晌。
皇帝这才得意一笑,“记性特别好,都不用爷的烂笔头儿,无论大事小情若怕忘了的,直接对他言语一声儿;便数月之后,他依旧记得一字不差。”
婉兮最是喜欢聪明人,便含笑从桌上抓起几个温达奶饼、萨其马来,塞到高云从手里,“拿回去嚼咕去,也甜甜你这张巧嘴!”
高云从忙趴地下磕头,婉兮也是高兴,“是你自己有福气,老天爷赏给饭碗。怪不得如今瞧着,皇上是一日都离不开你;每回来我宫里,都是你陪着一起来。”
“便是从前的毛团儿、孙玉清他们,都及不上你今日的得用。你便也好生习学着,谨慎大度着,将来必定更有你的后福去!”
那高云从更是将脑袋磕得咚咚的。
皇帝也是大笑,抬脚踹了那高云从肩膀一记,“还不快滚?你这是敲鼓呐?”
婉兮含笑,悄然抬眸,静静凝视皇帝。
她的爷不服老,也不老——可是终究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再日理万机,也比不上从前二三十岁的时候去了,偶尔也难免有个细枝末节想不起来的。
这身边儿有了个脑袋如此灵的奴才去,倒是能帮的上皇上不少去——原来毛团儿栽培了这个高云从,是因为高云从有这样一个本事啊。
不得不说,毛团儿这人挑得好,送进宫来也正是时候儿。
高云从抱着饽饽,高高兴兴推下去了。皇帝还坐在那儿瞅着婉兮乐。
婉兮故意翻白眼儿,“爷又怎么了?”
皇帝含笑点头,“爷忖出个道道儿来,原来咱们的孩子们啊,每个都继承了你一个优点。”
婉兮扬了扬眉,“爷细说。”
皇帝攥着婉兮的手,在掌心儿里掂着,“你想啊,小七做事儿沉静稳妥,这像你的‘柔嘉之质’;小十四呢,爱吃好吃的,这便又对的上你父女都是做饽饽的手艺……那如今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呢,鼻子灵,又是你在花田里长大的遗传。”
听皇上这样一分析,婉兮便也笑了,却是扳着脚丫,故意叹气,“那完了,奴才算是生不出来那擅长女红的来了……”
皇帝大笑,将婉兮给抱过来,“还做针线?你如今位下六十多个针线妇人,还不够用?”
婉兮故意撅了撅嘴,“六十多个针线妇人,可惜皇上给挑的都是汉姓人,便没一个会老满洲传统的绣花儿,也没人擅长改了旗人衣袍的尺寸去啊~”
皇帝听出酸味儿来了,大笑着,扬手拍了婉兮掌心一记,“就知道你话里埋着话儿呢!”
——已是有两回,皇上在外,特地将袍子送回来,交给那拉氏给放样儿修改。
这是那拉氏这几年难得的甜蜜,故此每当六宫齐聚的时候儿,她总会有意无意地说起来。那满面的满足感,叫谁都没办法不搁在心上。
皇帝尽力笑了半晌,叫笑意慢一点收缓。他细细望着婉兮的神色,不愿说——他三月十五那天,在路上非要揪着巡幸袍、巡幸褂的尺寸发脾气,是什么缘故。
那时是去谒陵,将平定准噶尔的大捷向列祖列宗禀报。当晚敬事房端了绿头牌进殿,他看着那大盘上的六根绿头牌,长眉都不由得蹙起。
因为今年的年头特殊,故此三月里谒陵随扈的内廷主位,愉妃、颖嫔、多贵人、祥贵人皆为出身蒙古的嫔妃。他若翻牌子,也应该选她们中间儿的一个。
他心生懊恼,抬手叫去。
张铭跪倒冒死进言,“……奴才启皇上,祥贵人是乾隆十八年入宫的,到今日已是五年,尚未侍寝;而多贵人,乾隆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已然入宫,至今也已十个月了——还望皇上斟酌。”(明白祥贵人的心情啦?)
皇帝轻轻垂下眼帘,伸手在盘子上抓起了多贵人的牌子,当啷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