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传出,都说军机处有泄密之嫌。”
婉兮也是一皱眉,“是啊。便如去年,我就听说毕沅在策试之前的当晚,恰恰刚看完一份来自西域屯田的战报;而次日太和殿策问的题目,正好儿就是论屯田之事……这虽然不是军机处中泄密,可实在是太过巧合,也难怪外头会有如此流言蜚语。”
篆香点头,“而九爷是领班军机大臣……”
婉兮心下也是微微一跳,“我明白,这流言蜚语传开,责任最大的,自是九爷。”
篆香便叹了口气,“正是。其实不仅九爷,所有军机大臣今年这一科便都格外小心,生怕今年的状元再被军机章京摘得。刘统勋大人、刘纶大人身为读卷官,更是小心在二百又七份试卷中一张一张地辨认,从中避免军机章京被选为头名的风险去。”
“尤其是赵先生,无论是九爷,还是刘统勋大人,都素知其大才,若应试必定冠绝群伦。可是为了平息流言,刘统勋大人和刘纶大人只得在试卷中苦寻赵先生的试卷。”
婉兮也是挑眉,“以刘统勋大人对赵先生的熟悉,赵先生的笔迹必定逃不脱刘统勋大人的法眼啊。那怎么,还是叫赵先生的试卷进了前十,且被九位读卷官一致推举为第一了?”
篆香也是点头,“九爷说,刘统勋大人也曾大笑说,‘若是赵翼的笔迹,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只可惜,便连老谋深算的刘统勋大人,也败在赵先生手里。赵先生当真有一股有狐祟般的狡黠之才,他竟然在答卷时变换了字体,用了刘统勋大人之子刘墉的字体!”
婉兮也是瞠目,“我倒是知道,他当年从江南刚来京时,在刘统勋大人府中为幕客时,曾与刘墉为莫逆之交。他甚爱刘墉的字体,时常模仿……谁想到,他竟然给用在今年这事儿上了!”
婉兮惊讶之后,也是无奈地笑,“可怜刘统勋大人一生为官,本有一双洞察之眼,竟然没认出自己儿子的字体,更没从中联想到赵先生去……这赵先生,学刘墉的字是在刘统勋大人府上,才学之名在京中鹊起也是因刘统勋大人的引荐……刘统勋大人却自己将自己的眼给瞒过了。”
篆香也是无奈地笑,“说到底,终究是赵先生大才,无法遮掩吧。终究以模仿来的字体,依旧得九位读卷官的一致推选。”
婉兮垂下眼帘,“可是他是军机章京,便是‘漏网之鱼’得以游到了皇上眼前儿,终究还是被皇上给拦下来了。终究今年这一科,状元不能再为军机章京了。”
篆香点头,“九爷说的也正是这个理儿。一甲头三名里,第二名胡高望也为内阁中书,但是内阁中书终究不在军机处,比不上军机章京的要紧;而王杰既为西北之人,又恰好既不是内阁中书,更不是军机章京……”
婉兮黯然垂眸,“我明白。传胪之日,皇上也曾写下这样一句诗:‘西人魁榜西平后,可识天心偃武时’,我便已经明白皇上的心了。”
——西北用兵六年,便以一个西北之人摘取文状元,正好便可令天下明白,朝廷偃武修文之心。战戈终止,文教重兴,以文治天下才是朝廷永远的根本。
篆香说完了这些话,见婉兮心下已然畅通了,便也松了口气,“九爷说,若是换了旁的军机章京,皇上都未必叫他入一甲三名……九爷说,就因为这人是赵先生,皇上这才虽没赏给第一名,却也留了第三名去。想来这也是皇上私护之心了~”
婉兮这便红了脸,“竟是这样?原来皇上虽说是委屈了赵先生,心下却反倒偏袒了他去。”
婉兮心下何尝不明白,若没有“狐说先生”的典故,皇上便也不会留此私爱了。
篆香想了想,约略犹豫了一下儿,然后还是缓缓道,“九爷还说,皇上那日私下与九爷说了句话,仿佛是说赵先生‘赵翼文自佳,只可惜少些福相’……”
婉兮心下一个颤悠。
要说到“福相”二字,这会子所有人都说小十五是最有福相的孩子,因为小十五的相貌与这会子的皇上是最为相像的。小十五将来的师傅,皇上怕也是要选有福相之人。
原来皇上要为小十五挑选将来为师之人,所用的心思其实比她更深、更细。
婉兮心下却也明白,少福相也不是赵翼自身的错儿,终究他是个命苦的孩子。年少而失父,成年则清贫,便心有丘壑,却终究这些年来日子都过得艰难。生活的磨砺,自然会刻印在了脸上,成为眉眼相貌的印迹。
篆香不敢在宫里耽搁太久,说完了话,这便起身告退。
婉兮亲自送出门去,玉蕤那边也早安排了人去知会福铃,故此待得走到门外,已是见着舒妃亲自陪着福铃朝这边来了。
舒妃是九福晋的亲姐姐,虽不是福铃的亲姨妈,可是从九爷这边论,倒也是一样儿的。况且福铃这孩子懂事,九福晋爷没少了在舒妃面前说,这孩子年岁虽然小,却早就帮她理家了,倒叫舒妃也是有些喜欢起来。
婉兮见舒妃亲自陪福铃回来,心下自是欢喜的,这便上前含笑打趣,“九福晋自不必谢你,我便替篆香好好儿谢谢你吧。”
舒妃有些脸红,咳嗽了声儿道,“咳,还不是永瑆那孩子!是他非推着我,叫我来送送福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