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石岸下有单孔石桥一座,通向北岸,每座亭正面檐下各悬华带匾一方。
皇帝抱着小十五直接走入“龙泽亭”去。
婉兮与玉蕤含笑对视一眼,便走入“澄祥”亭去,不远不近地望住皇帝和小十五。
这会子有了皇上作陪,小十五已是安静下来。婉兮也不想打扰父子相处,她更愿意留这样一步距离,由着他们两父子单独亲近去。
绚丽的亭台,与这冬日里的冰雪,正形成鲜明的反差。立在这锦绣色里望眼前冰清雪白,格外有一种心境旷达之感。而身畔一步之遥,便是她今生今世、在这人间红尘里的幸福。婉兮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虽立身冬日,心下却有暖阳融融。
见皇帝站定,外头冰上忽然一声巴掌,北海之上远远近近如潮水一般,忽然涌进千百人来!
冰上立时如开满绚丽的花儿。
婉兮不由得惊呼,“……这岂不是‘大阅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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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从乾隆朝起,走冰被定为“国俗”,故此不是单纯的“嬉戏”、表演,而是八旗官兵必备的作战技能。
故此每年冬天,便如寻常阅兵一般,皇帝也会对八旗官兵的走冰技能,进行一次大检阅。相对于常规检阅弓马骑射的阅兵,“大阅兵鞋”就相当于冬季阅兵,检阅的是官兵的冰雪技能。
从十月前后,西苑三海(南海、中海、北海)的水面结冻了,视何处冰层最坚,便在何处令八旗官兵操练走冰。
为此,朝廷专设“冰鞋营”,有“冰鞋大臣”专司此职。训练与“大阅冰鞋”大典所需的经费、设施、赏银等都由内务府提供,这便是皇家的内帑了,不必动用前朝公中的银两。
每年十月咨八旗及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处,每旗照定数各挑选善走冰者200名,内务府预备冰鞋、行头、弓箭、球架等项。
“前锋”说的便是健锐营,健锐营听似“一个营”,实则却也是依照八旗旗份,分为左右两翼。左翼为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右翼为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十月间,“冰鞋营”便是在健锐营、护军营中,每个旗份各选二百人,合并一处,这便有近两千人参与大阅兵。(是阅兵,便是也有表演的性质,却绝不可能出现个嫔妃啥的在两千多官兵面前‘冰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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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盛景,玉蕤便也笑了,“是‘大阅兵鞋’,只是还在十月里,这便还不是正式的大阅,还只是操练。”
婉兮便也含笑点头,“可不,往年正式的大阅都是在十二月,正好儿与过年的喜庆合并一处。咱们便是每年都能得见,可是这操练的场面,却还是第一回见。”
婉兮侧眸望向龙泽亭,“……那小十五,就更是第一回见了。”
玉蕤秀眉微蹙,“那皇上为何不等到十二月间,再带咱们十五阿哥去看正式的大阅,却忽然今儿来看操练?”
婉兮略微想了想,便也已是垂眸浅笑。
“因为,十二月间的大阅,那都是官兵经过了几个月的操练,所有的身法、队列都演习纯熟了,到时候儿在皇上、皇太后、宗室王公和大臣们面前,不出半点儿错漏的时候儿;那便更像是一场表演,只有完美和精彩了。”
“而此时的操练期间,这十月里冰才冻硬不久,官兵们就是上冰操练,日子也才没多少。故此便技艺尚且还都有些生疏,便是健锐营、护军营里挑选出的健武之人,也难免乍然上冰依旧有手忙脚乱的。”
婉兮说着,远处的队列里,果然就已经有摔得人仰马翻的。
婉兮便笑了,“你瞧……皇上他啊,便就是要叫小十五去看这时候儿最真实的情形去呢!”
玉蕤微微侧目,随即便也懂了,与婉兮一同,转眸望向皇帝与小十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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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泽亭中,皇帝弯腰指着那人丛中的人仰马翻,柔声道,“圆子你看,他们都是大人,都是咱们八旗官兵里的佼佼者,可是上了冰来,也还都会摔倒。”
小十五在亭子上,手扶着栏杆,踮起脚尖儿使劲看着。
终于,他微微笑起来,释怀地点头。
皇帝也不多说,只叫小十五自己看,那些摔倒的士兵个个儿身手利落地爬起来,不多时之后,已然如冰上的飞燕,身影在冰面上轻盈而过,更是使出大蝎子、金鸡独立、哪吒闹海、双飞燕、千觔坠等姿态,其余则更有射箭、爬竿、翻杠子、飞叉、耍刀、使棒、弄幡等,并在竿上、杠上、肩上、臂上表演倒立或扯旗等动作。
但凡在陆地上能使出来的把式,这些官兵们竟然全都在冰上、踩着薄薄的刀刃,竟一样儿不差地全都能给使出来!
小十五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边儿着急地道,“他们都卡了,怎么还能这么厉害!”
皇帝欣慰点头,掌心温厚地抚住小十五的肩头,“你都亲眼瞧见了……圆子啊,告诉阿玛,你觉着他们为何能这么厉害?”
小十五双颊一红,想起了阿玛之前说过的那席话,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伸手揪住皇帝的袖口,轻声道,“……因为,他们都如阿玛所说,摔倒了也不怕,自己爬起来。爬起来继续琢磨,这便终究打赢了这冰去!”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