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个月之后依旧还能平安地落地!
总归陈世官不是说了么,她的喜脉依旧稳健,便是还有漏红,却也不用担心。
陈世官是太医啊,便是年纪轻、资历浅、职衔低,可是即便如此,这太医院选拔太医也是自有严格的规矩。若便是名医世家的出身,若不能经过礼部和太医院的考试去,他是不可能被选入太医院来的。故此他的医术必定还是精良的,这么年轻便能入宫,反倒说明他是优中选优,资质极佳才行!
忻妃这般想着,竭尽全力地自我安慰,心下虽说还是不稳当,可是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
这般心绪烦乱,忻妃便更觉身边诸事皆不顺心。
一来是姐夫安宁的两大仇人尹继善和陈宏谋又刚刚各自得了皇上的嘉奖去;二来,自己母亲那边原本还希望能指望的宁郡王弘晈,竟然又出了事。
因忻妃的母亲是老怡亲王允祥母亲的侄女,故此忻妃在自己母亲这边儿能仰仗的就是怡亲王府一脉。
这位宁郡王弘晈本是老怡亲王允祥还在世的嫡长子,可是却只袭封了郡王,却由先帝雍正爷做主,将和硕亲王的爵位给了他弟弟弘晓去。偏这位弘晓还跟尹继善的私交极好,因为尹继善当年曾经在怡亲王府当过幕客去,故此弘晓反倒是跟八阿哥永璇过从甚密。
也因为尹继善与安宁在江南多年的宿怨,弘晓干脆忘了跟忻妃母亲这门内亲似的,倒与忻妃并不如何来往。忻妃和她母亲便也唯有将心思更多寄托在这位宁郡王弘晈的身上。
可惜弘晈却因为在乾隆初年就曾卷入过废太子的儿子弘皙的谋逆案去,这些年来都不受皇帝的待见。几年前又因处事鲁莽被罚了半俸去;结果就在几日前,又再度因为患病,朝期俱不能到,干脆被皇上下旨,将他的俸禄全都给停了!
一个郡王,若没有了俸禄,只能守着那点子家产度日,等着坐食山空去罢了。
不说远的,比爱心是这京师中的几大粥厂里头,听说也有宗室黄带子去食粥的——便是宗室,便是黄带子的爱新觉罗家人,但是若没有世职继承,又在朝中没有俸禄的话,那自己的那点子家产迟早都败干净了。
事已至此,这个宁郡王弘晈,已是再没有了依靠的价值去。
这样一来,虽说她出自名门,可是在父母皆过世之后,人走茶凉,父母两边儿的亲族,便都指望不上了。
忻妃越想,越是心灰意冷。一颗心如被投入这腊月里结着冰的井水里去,深不见底,寒不可测。
正在忻妃已近绝望之时,八公主舜英散了学,欢欢喜喜地从外头走进来。
八公主舜英今年已经七岁,已然跟小七、绵锦一起开始上学。舜英虽说心思比不上小七的细巧,可是胜在精力旺盛,故此每日里的功课却也背得快,倒不输给小七多少去,叫忻妃颇为欣慰。
舜英每日散学回来,先给忻妃问安。
忻妃猛然抬眸望住女儿,心下便忽地一亮。
不,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手里还依旧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便是阿玛死了、额娘死了,姐夫也死了,可是她还有女儿,还有皇上的一条血脉去啊!
忻妃不等舜英给她行完礼,这便起身一把将女儿抓了过来。
“……你这几日可见着你皇阿玛了?”
舜英点头,“皇阿玛不仅看重上书房里的兄弟、子侄们的功课,皇阿玛也一样在乎女儿和在内廷养育的皇孙女、宗女们的学业,便是皇阿玛到我们这边儿学堂来不似到上书房去的那样勤,却也至少三五日便来一回。每次来,都要亲自问女儿的功课去。”
舜英说着,兴奋得脸颊都红了起来,“背书、写字、女红,虽都是七姐、九妹和绵锦她们更胜一筹;不过骑马射箭,却总是我成绩最佳!”
忻妃想笑,却心底反倒涌起苦涩。
她定定望住舜英,柔声道,“舜英啊,听额娘的话,咱们将力气多往女红那边儿去使使,别镇日只顾着骑马射箭,可好?”
舜英却是一愣,不解地望住母亲,“额娘缘何如此说?弓马骑射乃是我满人根本,便是女孩儿家也要从小习学。女儿的弓马骑射最佳,皇阿玛每次来都要夸赞女儿一番的,额娘为何反倒不欢喜?”
“再说那绣花针……女儿是当真捏不住;至于那蝇头小楷,女儿更是写不好。女儿宁愿去写大字,要不就是加射一百支箭也好啊!”
忻妃听得不由得悲从中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拉住女儿,垂首险些落下泪来。
女儿七岁了,一日一日地大了起来,虽说还不到及笄出阁的年岁,可是……她却也已经开始担心,还有不几年便该到女儿初潮之时,若那时候儿女儿却没有动静,到时候该怎么办?
舜英眼见着母亲伤心,却不知缘故,这便慌了,急忙想将忻妃的头给扳起来,有些慌张地叫,“额娘!额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惹了额娘不喜欢了是么?”
舜英这个孩子,虽说身子上从小有那么个不能说的隐秘,可是这孩子却是心性儿淳朴,况且从小陪着忻妃在那相当于冷宫的咸福宫幽居这么久,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故此这孩子对忻妃这个母亲甚为在乎和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