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还不止这些,四天后,在驻跸赵北口行宫时,忽然又听皇上传下旨意来:“总管内务府大臣兼奉宸苑卿四格,所管之处甚多。其奉宸苑卿之缺,施恩著吉庆补授。并同德保、和尔精额,管理万寿山事务。”
谕旨中所提到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兼奉宸苑卿四格”,正是永常在的父亲。他除了在内务府兼任此两项职务之外,在前朝亦担着都统之职,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内务府,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员。
有这样的父亲,永常在能得皇太后的喜欢,这次南巡都跟着来,实在是情理之中。
独独叫婉兮毫无预备的,却是皇上在时隔数年之后,终于——又提及了吉庆,且重给了吉庆内务府的官职去。
当年那一场重判的“斩监侯”啊,之后数年婉兮不敢问吉庆的生死。只是从那会子皇上的语气里,隐约能猜到皇上不至于就当真斩了吉庆去,可是终究吉庆重罪已到斩监侯的程度,婉兮便更不敢想吉庆还有机会复起,重新为官去了。
皇上在这会子忽然正式下旨提及吉庆,又授予官职,这个时机怎么听起来都是微妙的。语琴当即便到婉兮的马车上来,含笑促狭道,“瞧,皇上这个沉不住气劲儿的。这才出门儿几天啊,这便就变着法儿地哄你欢喜去。”
婉兮面上大红,连忙给自己找托辞,“姐姐又糗我了……皇上才不是为了我呢,皇上啊终究是在南巡途中呢,这便怎么能不想起前几次南巡的时候儿,吉庆在江南为了接驾而立下的那些功劳去?故此皇上这才开恩,就叫他复起,再度为皇上效力罢了。”
语琴笑着却轻啐一声儿,“呸,亏你还好意思这么说!若当真是皇上念及你这位族兄当年在江南的接驾之功,那就等到了江南再颁旨授职也不迟啊;怎么偏在刚起驾五日,就这么急着想到他去,又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玉蝉在旁边儿听着也笑,“主子恕罪,奴才这把可得胳膊肘儿往外拐——奴才觉着庆妃主子说得有理!主子可别忘了,皇上这回是叫吉庆大人跟瑞贵人主子的阿玛德保大人一起共事呢——这啊,不仅仅是叫吉庆大人复起,皇上这还是要保吉庆大人稳稳当当地将这职位坐稳当呢!”
德保自是自家人,吉庆已经有几年不在内务府任上,这冷不丁复职,兴许有些水土不服,或者有人故意设绊儿去呢。可是这回有了经验老道、且可全心信赖的德保一处共事去,那当真可以放下心来了。
婉兮也只能告饶,“我一张嘴,自是说不过你们两个人去了。况且你们个个儿冰雪聪明,我这个笨嘴拙腮的,哪里是对手去?我的好姐姐、好妹妹,你们快饶了我这一回去吧。”
语琴先笑,抬眸望着玉蝉,“瞧她还说什么笨嘴拙腮,她这分明是将你我又都给刺儿了!咱们在她面前,谁敢说什么冰雪聪明去?”
玉蝉也是笑着道,“奴才更当不起什么‘好妹妹’来……奴才只是主子的奴才,主子那么说,奴才当真要撞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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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上这一番绵密细致的心意,婉兮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心下倒也松弛下来。
路上光阴短,转眼二月。
又到那拉氏的千秋令节,皇帝依然如故,还是下旨停止行礼筵宴。
这一路行来,皇帝对语琴也是颇为用心。
譬如正月初八日,皇帝与群臣联句之后回到养心殿,诗兴未减,这便在看过唐寅的《会琴图》后,即兴赋诗一首:“露坐横陈膝上琴,爱披秀木有佳荫。不知袖手对听者,可识高山流水心。”
皇帝便将这首诗的诗片,赏给了语琴。
此赴江南,乃是回语琴故乡;且语琴一路上还带着自己所抚养的小十五同行,这本已是惹人艳羡。再加上皇上这一首御制诗相送,就更叫语琴一时风光无限。
婉兮便也打趣,“只可惜这一路随驾的,除了皇后之外,倒都是跟姐姐有交情的姐妹。要是换了旁人来啊,还不知道要红了多少双眼睛来。”
语琴便也红了颊,举拳轻砸婉兮肩头,“瞧你,这又来糗我了!皇上还不是因为《会琴图》,这才想到我去的?再说了,皇上诗里也说得明白,‘不知袖手对听者,可识高山流水心’……高山流水,不过知音而已,又哪里是夫妻;况且又要‘袖手’啊,皇上可不准我染指呢~~”
“再说了,还要什么旁人都红了眼睛去?单就咱们皇后娘娘这一对阴森森的三角眼,已经就够叫我克化不动的了。还要来旁人?我可敬谢不敏了。”
婉兮静静抬眸,“只怕这会子她一时还顾不上眼红姐姐去。那月食之事,就够她闹心了。”
说也赶巧儿,二月里她的千秋令节刚被皇帝下旨停止筵宴,二月十六日,又逢月食。
日食可以被解读为上天对天子的警告,那么月食,就相应是中宫失德、上天示警了。
尤其这事儿还恰好发生在那拉氏以中宫的身份“规劝”皇帝的事儿之后,这便叫人琢磨,都觉着有些别有意味去了。
语琴也是轻哼一声儿,“就看她自己知不知道警醒!若肯收敛些儿,这一路上稳稳当当的,那便是咱们之福,也是皇上之福、大清之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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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圣驾队列里,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