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皇帝策试天下举子于太和殿前。
这是为国抡才的大典,再加上今年是皇太后八十大寿之年,这一年又有恩科之意。在考试的严肃里,又多了一分祝寿的喜气儿去。
这一科后来点出了二甲第一名,也就是总第四名进士,乃是著名的“关东才子”王尔烈。
可是谁能想到,四月二十二日,尹继善遽然溘逝。
连皇帝都大为惋惜,下旨感叹:“今春东巡启跸前,见其精力就衰,时婴微疾。因令留京安摄,冀得速痊。每于阁章邮便,询悉病势渐增。特派御医诊视,谕其服药调理,以起沉疴,并令在家静养。不必力疾趋觐。”
“回銮后,时遣侍卫存问。知其日渐委顿,廑念有加。今闻溘逝,深为轸悼。著加赠太保,入祀贤良祠。赏给内帑银五千两,办理丧务。并派皇八子前往奠醊。所有应得恤典,仍著该部察例具奏。”
在刚刚失去九爷之后一年,皇帝就再度失去了尹继善,两位排位最高的大学士相继的离世,叫皇帝也颇为黯然神伤。
回头想想,他自己也都年过六十。不是小九和尹继善走得早,而是他们这一辈人,都已大限将至。各人走得早一步晚一步罢了,终究谁都逃不过这寿数的安排去。
皇帝自己都到了这样的年岁,就更何况是今年已经要庆贺八十寿诞的皇太后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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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东巡回来,皇太后已经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提及要大封后宫之事。
这原本都是皇太后大寿的惯例。
皇太后大寿之年,天下都要大赦;还要设恩科,于科考之中,年岁大的举子,即使没有考中的,也都要授予恩职……与天下一致,后宫自也应当如此。
皇太后尤其在皇帝面前几番提起顺嫔来,还跟皇帝暗示,她十分满意皇帝在岱顶行宫与顺嫔的相处去。
皇帝只是淡淡含笑点头。
这日皇帝来给皇太后请安,正逢皇太后叫了顺嫔就在身边伺候。皇帝见了顺嫔,含笑道,“朕一直忘了说,觉着你在东巡的船上身上披着的那件石榴红的披风,十分鲜艳好看。”
顺嫔兴奋得登时双颊一红,“倒叫皇上见笑了,妾身惶恐。”
皇帝笑着点点头,“你那件石榴红的披风啊,倒叫朕想起御花园里的海棠去……这类鲜艳的颜色,是最适合年轻的主位们来穿着。只可惜宫里在好几个地方儿都种着海棠,倒是石榴花少了些。”
顺嫔不大清楚皇帝这是说什么呢,皇太后却如何不懂?
皇太后便轻哼一声,“皇帝说的是,不光御花园,永寿宫里也植着海棠。”
皇帝也不急,挑眸含笑望住母亲,“皇额娘的慈宁宫里也有海棠……不光后宫,前朝文华殿同样有海棠。”
“总归这宫里啊,当真是多处海棠。”
母子俩之间的气氛有点儿僵,顺嫔虽具体还不敢确定是怎么回事,可是这话题终究是从她的披风上而起的,倒叫她心下惶恐。
皇帝忽地转眸望来,“从前怎么没见你穿过这个颜色啊?怎么今年忽然就跟内务府要了这个颜色的闪缎去穿着?”
“朕倒是记着,你今年过年的时候儿,仿佛做过一身儿藕荷色的披风。那用的也是闪缎吧?可是嫔位年例里头,闪缎唯有一匹。你如何有了藕荷色的,又有一匹石榴红的去?”
顺嫔心下莫名咯噔一跳,便不敢再隐瞒,赶紧道,“回皇上,蒙皇上记着妾身过年时候的藕荷色披风……正如皇上所说,那藕荷色的闪缎才是妾身年例里的;而东巡时候这身石榴红的,实则是永常在送给妾身的。”
“永常在说她自己今年无缘随驾东巡,这样好看的石榴红本来就是春天穿最好看,既然她自己用不上了,这便送给妾身了……”
皇帝也是高高挑眉,“哦?永常在竟然如此善解人意?真是难得!”
皇帝悄然挑眸望一眼母亲。
八十岁的老母亲,今年是大寿之年呢;况且八十岁的老人家,当真是越活越像是小孩儿了,这会子竟然是噘着嘴、扭过身儿去坐着,像是个赌气的小孩儿。
皇帝便也心下一软。
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儿,伸手轻轻扶住母亲的肩。
“说起来,无论是顺嫔也好,永常在也罢,都是额涅身边调~教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的年轻却又懂事,这当真是儿子的福气。”
皇太后终于松了口气,缓缓回头来盯住儿子,“你也知道她们的好了?”
“儿子当然知道。”皇帝孝顺地笑,“额涅放心吧,儿子会对她们都好。”
“当真?”皇太后有些惊喜,却终究还是不敢确定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去。
皇帝双手握住母亲的手,“当真~儿子哪儿能在额涅面前打诳语呢?”
“那就好。”皇太后这才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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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到做到,六月初九这一天,皇帝又来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已是下了旨意,叫内务府拿出红花氆氇褥子六条,分别赏给了皇贵妃、庆贵妃、颖妃、豫妃、容妃,以及——永常在,每人一床。
都六月里了,按说天儿都热了,便是赏给,仿佛也该赏给席子了;可是皇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