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仪不慌不忙,垂眸望一眼那丢在一旁的长长丝线。
“微臣斗胆猜想,彼时陈太医、罗太医他们来给惇妃娘娘请脉,怕用的也是这悬丝诊脉的法子吧?!”
“怎么着啊,余大人这是连悬丝诊脉的老法子,也看不顺眼了?”观岚在旁替主子发话,“身在宫禁之中,太医为男子,哪里能擅自碰触内廷主位的身子去?故此才有悬丝诊脉的法子被使用起来。这千百年的老规矩了,怎么到余大人这儿就行不通了么?“
“再说术业有专攻,余大人终究是刑部尚书,便是医术再精通,也比不上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吧?太医们都肯用悬丝诊脉的法子,都没挑剔什么,怎么就余大人进内请这么一回脉,反就要挑三拣四了去?”
观岚上下打量着余文仪,“该不会是余大人担心无法向皇上复旨,这才随便寻了由头来搪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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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仪是什么人呢,那是四十年前就进了刑部,亲自过过多少堂,审过多少刁钻的犯人的!况且他到了这个年岁,这世上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过,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官女子就能当面指摘的去!
反倒是观岚这样的官女子,虽说此时的年岁也不小了,可是她们终究从十三岁起就经过挑选走进内廷来,所处的世界不过是自己主子寝宫这么四方巴掌大的天地,每日应对的人也不过是宫里这么几个人。
就算也是多年勾心斗角、生死暗算里过来的,但是她们的见识和格局终究有限。在宫里跟同样处境的女人们斗倒还罢了,与余文仪这样的人斗,就实在是太稚拙了些。
余文仪听罢观岚的话,不急不忙,反倒倏然抬头,盯紧了观岚。
“本官倒是听说,这悬丝诊脉之所以能千百年来沿用,看似也着实能起效的缘故,就在各宫娘娘身边儿的官女子身上!只因但凡请脉,太医们都是望闻问切四法同用,故此就算悬丝诊脉事实上诊断不出什么来,可太医们还可向娘娘们身边的官女子来仔细询问娘娘们平素的饮食、起卧等细节,帮助太医进行诊断。”
“故此可以说,太医们是否能准确为娘娘们诊断,其中关键的症结就在官女子的身上!倘若官女子们肯老老实实说话,那太医们就能为娘娘们做出准确的诊断来;可是若官女子们心中藏奸耍滑,不肯以实相告,那么太医们就没办法做出准确的诊断来!”
“姑娘有一句话说对了,太医们的医术原本都在本官之上。他们多是名医世家的出身,更是经过礼部的层层选拔而来,故此自然个个儿都是人品端方、拥有回春之力的圣手。这世上术业有专攻,本官就算略知歧黄之术,却也只是个刑部官员,这一生最擅长的是断案、量刑,而不是来给人把脉看病。”
“故此本官也认为,太医们不会断错,如今惇妃娘娘这胎像的诡异,问题不是出在太医身上,太医们不必为此担责!”余文仪说着,眸光倏然一寒,如刀刃剑光一般直指观岚,“真正要为此担责,本官要禀明皇上重重治罪的,就是姑娘这等在娘娘身边、搬弄是非的官女子身上!”
九十岁高龄的余文仪须发皆白,如此神厉目张,威仪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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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岚听得也是倒吸几口冷气,向后退了半步去。
可她是在内廷呆久了的人,习惯了凡事仗着主子去。别说什么刑部的汉尚书,就算英廉那样的协办大学士,乃至宗室里的王爷们又怎样,谁进宫来对她们不是客客气气的,谁敢当真拿她们只当个官女子看待?
故此观岚心下稳当了稳当,这便依旧不将余文仪放在眼里去,“余大人这么说,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在主子跟前,是我们这些多年伺候的忠奴贴心,还是余大人这等这些年才头一回见的外官可信去?”
“我倒要反问问余大人,我们这样的人自是一颗心、整条命都在主子这儿,谁人不为主子计算去,又为何要说出对主子不利的话去?反倒是余大人,初次进内,第一回请脉,就敢说出与所有太医都不一样的话来,余大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余文仪望住观岚,缓缓地笑了,“姑娘真是伶牙俐齿。”
余文仪说着不急不忙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抬眸笑了笑,“姑娘知道么,本官四十年刑部为官,公堂之上见过多少伶牙俐齿之徒,却不过一轮板子下来,还不至于皮开肉绽呢,就个个儿都招了。”
“本官以这四十年的经验,敢在惇妃娘娘面前说:公堂之上,越是伶牙俐齿的,就越是必定有罪的。想要掏出他们的实话,一点儿都不难。”
观岚听着脸色有些发白,“余大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还想对我用刑?”
观岚说着连忙跪倒在地,就依在惇妃腿边,“主子,主子您听这位余大人在您面前这都说的什么话呢?奴才是主子位下的奴才,在这内廷里除了皇上之外,就只认主子一个本主儿。故此在这内廷里,能给奴才刑问的,也唯有皇上和主子您才有资格。他一个刑部尚书,外官岂能管内事,他凭什么就敢这么说去?这是将您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还有啊,他若不是老眼昏花,他怎么能看不见您如此小心地捧着肚腹坐在这儿呢?他却口无遮拦,什么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