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能感觉到,顾大人心情不太好。
饶是如此,他进到后厨,煮了碗姜汤,唤来一个兵,欲言又止,片刻后吩咐伙头兵煮了一大锅姜汤给士兵去寒。
他手里这碗,则被亲兵送到了刚刚洗完澡的小姑娘那里。
他不敢亲自送,也不敢单独送,兜了一大圈,站在树荫里瞧着小姑娘没什么怀疑地喝了,温柔地勾起唇角,而后化为苦笑。
而今他也要考虑这么多了吗?
他和百崽之间的距离,好似被无形的大手一下子拉远。
顾公子闭了闭眼,一边命人去将离百离都后所有的事情查清楚,一边经常出没在小姑娘身边晃悠。
他不问“为何”,常常依凭在她身侧,她做什么,他也跟着做。
离百瞅他一眼,盘坐在地上。清雅隽逸的公子轻轻笑了笑,没什么架子,一撩袍子也盘坐她身边。
离百拿起泥巴团成球,在旁人震惊得目瞪口呆之下,顾公子也拿了泥巴,他还捏出了两只棕兔子。
少女小声吐槽:“好丑。”
顾公子温声道:“下次还是用雪捏兔子,再送一对,和以前那些作伴……百崽,你的雪兔子那些还在府里好好存着,什么时候去看看?”
他像是逐步试探的羽毛,想看小姑娘藏起来的那颗心,心里只要还有一点位置属于自己,就足够点燃信心。
出人意料的是,曾经喜欢雪兔子喜欢的不得了的离百微微一怔:“雪兔子,你还送了我那种东西啊……”
她臆想了下白白掌心大小的兔子,有些舍不得,可也不愿再去顾府长住,摇了摇头:“算了,送你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么两句话,把顾公子心里的裂口撕开,疼痛中,难以忽视的古怪感让他心生疑虑。
顾公子说:“上次我送你的胭脂用着如何?”
离百一惊,胭脂这种东西顾公子也送过她吗?努力回想,从脑海里不知不觉交织缠绕成团的记忆中捋出一丝,貌似是有这个东西的,她记不大清了。
她纠结的小表情清清楚楚被顾云卿收入眼底,也听见离百说要还给他。
……像是什么都要还给他。
“……不必,你已经还给我了,只是你不记得了。”顾云卿定定看了少女良久,仿佛再也待不下去,起身离开。
离百的视线落在他沾了土的手上,奇怪,明明自己是故意抓了土,想让顾公子知难而退,可她看见被弄脏的修长指节和掌心,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好想帮他擦干净。
她是不是有了自己都没发现的洁癖?
她想提醒径自走了的顾公子,又觉得靠上去不太好。左右为难的离百被拍了下,白辛笑眯眯凑过来:“头儿,想什么呢?”
离百犹豫了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白辛挑眉,讶异地看着头儿:“这还用想?想做就直接做呗!”两情相悦的,整那么多虚的干什么。
——白辛作为高情商直男,尚且不知自家头儿和顾大公子之间的感情出了一点“小问题”。
船头头被点醒了,这种事直接说啊!就算是白辛的手脏了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她瞎想什么呢!
离百拍拍衣服洗干净手去找顾公子,得知他去了韩神医哪里。
韩神医为首的一群大夫有独立的住所,他们累得够呛,这几日才有休息的功夫。
走到韩神医的屋子外头,能听见他斥责的声音:“胡闹!赶紧给我去睡觉!”
她敲了敲门:“韩爷爷?”
里头安静下来,韩神医打开门让她近来,顾云卿果然在,房里就他们两人,韩神医那话九成九是对顾公子说的。
顾公子没睡觉吗?是因为最近的工作太多了吗?
“百崽找爷爷什么事啊?”
韩神医一问,离百惊觉自己怎么又去想顾公子的事了:“没……我就是,来找……人……”
她偷偷瞄了眼顾云卿的手,干干净净的……啊,肯定是离开后去洗了!她真是个笨蛋!谁碰了土不洗手的!
小姑娘垂着头,脚趾扣地,不说自己具体是来找谁的。
屋里头就两人,顾公子会心一笑,他的心还疼着,又好似没那么疼了。
他看了眼韩神医,老神医想到顾云卿说离百的记忆也许出了问题,心情严肃,表面慈祥地对离百招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她的脑壳子,又细细拿出几个问题问了。
没什么毛病,回答的很流畅,眼神清明,后脑也无血块。
韩神医思忱稍许,忽而将话题从他和离百的事上引申到顾云卿身上:“说起来,这小子前段日子炫耀你答应要送他画了,老夫等了好些日子,什么也没见着,你说他小气不小气?”
顾公子敛眸,默然不语。
是答应过……但他未收到过。
颇有几分患得患失的顾公子按捺不住去想,是不是他的要求太多了,若她不虞……画也可以不送……
韩神医问完的霎时,两人的注视中,少女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