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般大小的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电闪雷鸣也越来越密集,仿佛大海从天而降,地上的一切都在暴雨中颤抖。 所有人都呆在军营内,不再出去——这么大的雨,曌军怎么会来袭营呢? 守营的都尉坐在帐内,望着那正冒着白气的小铜汤锅发愣。大到如吼的雨声,让人多了几分惊骇与不安。 可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巨响,他只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 他急急走出营寨,却看见黑夜中的远处,似乎有一条白线在迅速接近。 那是洪水。 汹涌而来,夹杂着泥石,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好像是要吞噬一切似的。 肆虐的洪水像猛兽一样扑向了深夜中熟睡的菁军们,当士兵们互相叫喊着冲出营帐的时候水已经到腰部以上了,惊慌的菁军在黑暗中互相叫喊着、搀扶着向附近的山坡上逃命。 四面八方,大水骤至;军士乱窜,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漆黑的夜,到处都是齐腰深的水,心中满满的都是恐惧、黑夜中只听到到处的水声和人们的呼喊声、尖叫声。 洪水很快就倾泻而下,摧毁着流经之处。闪电映照着暴雨形成的雨雾,连吸入鼻孔的空气仿佛都能化成水。 很快,平地之水已深有丈余,许多士兵跟着守营的军官逃到附近的小山上避水。众人登高望水,一片汪洋,无处躲避。 只见那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远处奔泻而来,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拍打着岸边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震撼了观望者的心。 “是曌军!” 喧闹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慌了神,连忙不安地看着四周,左顾右盼地寻找曌军踪迹,却见远处数十艘大船过来。桅杆上一面大旗,金丝绣的“曌”字格外醒目。 前面的船队数量稍多一些有十数艘的样子,船只的规模倒和后面的几艘相同,只是后面的船只在这黑夜中竟浑身隐隐闪着冰冷的光芒,看上去倒像是几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杀曌贼!” 领头的军官全无惧怯,奋然前来接战,却被船头小校一箭射倒。 “愿降者!弃械!”小校拽满角弓,高声喝道。 山上的几名士兵相互看看,似乎打定了主要,将手中兵器一丢,伏地高叫“愿降”。 这两字似乎有一种独特的传染力。有了这几人带头,土山上的数百士兵也都纷纷丢掉兵刃,伏地道“愿降”。 另一面,关汉白将船四面围在一条长堤上。正中站着数百菁国军士,皆无衣甲,兵刃寡罕。可随着领头军官的呼喝声,居然还能上前与曌军相扛。 关汉白见劝降无果,便令放箭。士兵滑动船桨,退开数尺,船头士兵一齐放箭,射死菁兵大半。几名军官见事已危,便丢弃兵刃,跪地投降。 顺德十一年,玄英二月二十八日 菁土,无乃,罔城 卯•旭日升•单阏 关汉白抿住嘴,双目直直地盯着水中的某一处。一阵风吹过,残破的军旗的残片呼呼地舒展开来,发出“啪啪”的声音,让置身其中的人油然生出一种空寂的不安感。 他趁着水势未退,复上战船,引大小将校来攻罔城。 而此刻的罔城周围,白浪滔天,水势益甚,城垣渐渐浸塌,男女担土搬砖,填塞不住。 洪水从沸腾的河的上游直倾而下,汹涌澎湃,刹那间使人们不知所措。涛涛洪水就是一群凶猛强悍的饿狼,在河的两岸肆掠,瞬间,无数人一命呜呼,就连城中的茅草屋顶,也宛如变成了一叶叶小舟,在盲目地漂荡。迅速的,小城变作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水城。 菁军众将,无不丧胆,慌忙来告何烨熠:“今日之危,非力可救;可趁找军未至,乘舟遁走,虽然失了城池,但尚可全身而退。” 可何烨熠这时候倒装起一副忠心耿耿的嘴脸来,他对着众将发誓道:“吾受王命,保守此城;但有言弃城而去者,斩!” 赶来劝退的众将一愣,旋即又迎合道:“某等愿以死据守!” 何烨熠大喜,又道:“山水骤至,岂能长存?到不了十日便自己退去了。” 便令城上设弓弩数百,军士严加防护,不敢懈怠。老幼居民,担土石填塞城垣。 可城墙上波涛汹涌,努浪涛天。暴雨更猛,狂风更紧,洪峰更狠,它冲向围堰和土墙的连结口,刚刚填堵起来的连结口上漏水了,两个碗口大的洞口,喷射着泥浆一般的黄水。 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困在城中的黄水并不伏帖,一忽儿向上冒,一忽儿向下钻,就像一把利刃猛穿猛削,把淤积撕开了条条裂缝,土块扑达扑达地落下来。 一名堵墙的民夫突然直起身来,他擦擦头上的汗珠,朝着远方看去,却看见薄雾之中,几个巨大的黑影在江水上的薄雾中影影绰绰…… “是曌军!!” 战船之上关汉白一挥令旗,下令水手升帆掌舵,将船速提了上去,朝着不远处的罔城城墙冲去。同时,还鸣起号角,令诸船便宜行事。 一阵微风吹过,薄雾消散些许,还有那船上来来回回走动着的全副武装的军士们,无一不表明着曌军强烈的杀意。 城墙上的一些民夫和士兵们被吓破了胆子,也不顾其他,纷纷跳水跑去。 片刻之后,关靖军令旗挥舞了船只上下,紧接着便是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而随着鼓声的响起,离着不远的前方船队也纷纷得到了消息,然后便一艘接着一艘的响起了号角声。 连续不断的福声自然也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