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国,地阔五千里,民众数千万,江淮水网纵横如织,湖泊星罗棋布,虽有连绵高山密林,然水路通达,航业兴旺。山重水复,疆域纵深,任哪个强国也休想一口吞下。 若是邵国上层几代人都有高远器局,变法图强,何愁不能完成统于霸业?可惜这个国家就是固守蛮夷陋习,计较于细枝末节。 阳光下,江面上金波粼粼。周玉明侧目看了一眼崔鼎:“下面的士兵都抢了周围村落什么东西?” “按六哥儿你的吩咐,只敢抢些盐巴佐料、鸡鸭飞禽。牛羊等大畜未有人敢拿……” 周玉明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常言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菁国与曌对战多年,哪个曌人对菁人没有些新仇旧恨?不一时兴起杀几个菁人已是不错,至于抢劫财物……周围的村子已是不能再穷。只好抢些吃的,不动耕牛、猪崽便好——要知道,这几千士兵奔袭千里,一路吃的都是各种野菜。 “六哥儿,项王那面……”崔鼎望着滚滚江波提醒道。对于项王的进展,曌国方面并不是很满意——进度迟缓,战意低迷。 周玉明望着江波起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项王已经攻下西驰,高卫的人马并没有和我们交战,反而去和项王缠斗。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摇摇头,将手中的炒黄豆放回荷包里。看了一会儿渐渐远去的战船白帆,抽身朝着军营中走去。 回到大帐,让周玉明果腹的照旧是一碗煮菜,不要汤饼,也不要其他菜,更不要酒。他幼时在刘家庄呆了多年,常跟何家人风餐露宿,周玉明对简朴粗砺的生活已经形成习惯。对于他,行军在外,每顿饭只要有一鼎肉或一盆汤饼就很满意了。而对于崔鼎,行军打仗,则只要有干肉干饼水袋三样就行,从来不在中军大帐开小灶。 “哪来的肉味?” 周玉明一边将木箸放下,一边耸着鼻子,勉强分辨着空气中那股油腻的味道:“谁炖鸡汤了?” “应该是方子信。”崔鼎端着一碗汤匆匆吞下:“冷先生有些不舒服,方子信要弄些鸡汤给他喝。” 周玉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崔鼎坐到案前。 “听闻高卫集结了三万人马,正火速赶往西驰。他是要攻城?”崔鼎按着腰间的横刀,一双虎目微眯:“这会不会是个套子?” “再大的套子,也套不住项王的楚军呵。”周玉明微微一笑,说道:“几路人马合在一处,高卫虽有三万人马,却诚不为惧也。楚军勇猛,素来不怕别个套子。” 成者王侯败者寇,在刀兵铁血的年月,这是一条永远的铁则。 崔鼎摇摇头,回道:“据报,高卫的人马不光前往西驰,还有数千骑回防墨清。这可是不同寻常的。” “墨清?” 周玉明不禁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地名,然后起身离案,快步走到放着地图的一张大案前。 墨清这个地方算是偏僻之处,本不在曌军的攻伐范围内——这种小到像县的城池,根本用不着攻打,守城的菁人自会投降。可现如今,周玉明站着案前,寻找着图上所绘的墨清地形。 周玉明的眼光在地图上一寸寸扫过,重要盯住了西驰城西部的墨清城凝神沉思。论土地,墨清北部和迟穆、前黎、诀安三地接壤,东南部与西驰城接壤,南部与合邱城接壤,西南部是一条从渠江分出的水路,密密如脉络,可达多地。 墨清实在是重中之重! 周玉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菁国一旦将大军屯在墨清,那就算是把死棋下活了!不但可以借由数座城池做后援,顶住曌军兵锋。甚至可以反攻西驰,进而再发兵无乃,夺回失地! 周玉明的凤目牢牢盯着地图上那条位于墨清后方、渠江分流、由黑墨所画的水路,那是可以为菁国运送源源不断士兵的血脉! 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他们这些自诩猛将、良将的将军们居然没有看出来。也难怪,仗打到这个份上,墨清的重要性才凸现出来。若是曌、菁两军的行动与现在稍有偏差,墨清也只能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城。 “快去!把赵虎臣、武狡、方子信都叫来!先把冷辅明喊过来!”周玉明擦擦额头上被惊出的汗,吩咐崔鼎道。 这对曌军来说实在太可怕了。高卫的计策应该是先带人马佯攻西驰,趁机吸引项宇回援。同时,前往墨清的数千骑兵将利用水路从各地调兵过来,然后带着他们和高卫前后夹击,吞掉回援的楚军。 对于菁国来说,高卫的这些计策一旦成功,那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菁土,墨清城外十里,不知名处 酉正•万物成熟•作噩 墨清东面依山傍水的山腰草地上,一名发簪散乱、衣襟污浊的中年人正处于睡梦之中。他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一阵微风吹过,将他盖在脸上的发丝吹开,露出一张瘦脸——是何烨熠。 他的梦境中,雨还在下,水面离罔城城墙只有几尺高了。 这几乎不是梦境,而是他对罔城之战的记忆。 关汉白把罔城变成了一座孤岛。城中数处崩塌,到处进水,可谓摇摇欲坠。关汉白故意放开了城北,给何烨熠留了一条逃生之路,却没想到何烨熠竟然没有突围的意思。 若是何烨熠离开罔城,那么罔城以北就只有一座孤城未下,关汉白大可以挥军北进。但现在何烨熠占据罔城,和其他城池遥相呼应,犹如一根铁钉牢牢地钉在了关靖军七寸,攻势是不可能再往前推进了。 不愧是天下名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