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持眉须未动,停顿了瞬息,合手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佛宝,自是驱散邪魔,超度世间冤情债主放下执念,离苦得乐,往生极乐之法器。” 明华章不为所动,他盯着住持的眼睛,不依不饶问:“所以佛宝是什么?” 住持不说话,明华章也不退让,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如果是往常,住持不会怕一个俗世官员,但现在普渡寺牵扯到命案中,稍有不慎可能会牵连全寺,住持最终退了一步,如实说道:“是骨号、骨笛。” 明华章眉梢抬起,立即追问:“什么骨头?” 住持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眉目低垂,慈悲平静说道:“施主所捐人骨。” 饶是早有准备,听到这话明华章也意外了刹那,才道:“佛家以慈悲为怀,用人的骨头做法器,算哪门子慈悲?” “施主自愿而为,皆是功德。”住持低头念佛号,道,“身心都是幻,非真非假,无生无灭。生死只是对凡夫而言,佛无有生死,皆是表法。” 明华章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自愿的?” “少尹,老衲乃出家之人,不造杀孽。”住持泰然自若,道,“骨号、骨笛只取死人 之骨, 枉死的少女、难产而死的妇人或战死者的骨头最佳。一尸两命者怨念最深, 战死曝荒者着怒凶狠相,所以才会将他们的骨头做成法器,助其解除执念,往生极乐。若少尹怀疑,尽可去查,普渡寺所藏佛宝皆是各施主虔心捐赠,从无杀生害命之孽。” 明华章定定看了他一眼,道:“住持可否方便写下捐赠人名单?毕竟人骨不同寻常,唯有问过亲属,我才敢确认是捐赠,而非谋杀。” 屋内的小沙弥露出不悦之色:“大胆,我们住持乃是得道高僧,多少香客不远千里只为见住持一面,你竟敢这样对住持说话?” “我知道主持佛法高深,可惜在下是京兆少尹,只信公理,不信神佛。”明华章语气从容平淡,于无声处有惊雷,“住持犹豫这么久,是心虚吗?” 沙弥们都露出愤愤之色,住持平静地念了句佛,说:“老衲所作所为都有佛祖指引,问心无愧。既然少尹怀疑,老衲写便是了,只不过捐赠佛骨的不乏高门望族,这些施主恐怕并不希望被探听先人隐私。” 明华章轻轻笑了一声,说:“谢住持提醒,住持只管写就是了,若有人问责,我一力承担。” 碰到明华章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硬茬,住持也没办法,只能取笔写下捐赠佛骨的家族名单。明华章也不着急离开,就站在旁边,耐心等着住持写完。住持放下笔时,明华章不紧不慢道:“住持,我会一一拜访捐骨人家,名单上应当是齐全的吧?” 住持顿了顿,温和慈厚地合手:“自然。” 明华章收起名单,一言不发走了。他可没有不能得罪人、不能冒犯佛祖等顾忌,那个逃跑的和尚“净慧”、来路不明的佛宝,他会一一彻查到底。 明华章进普渡寺时就让人将净慧的房屋围起来了,他听到普渡寺失窃,就兵分两路,他带人去住持那边查佛宝,另一路人搜查净慧的房间。 明华章走过来,衙役见到他纷纷行礼,明华章扫过屋里乱七八糟的被褥细软,问:“有什么发现吗?” “回禀少尹,屋内值钱东西都不见了,看来是蓄谋逃跑。没发现净慧的踪迹,但在他床下发现了这个。”衙役跑过来,呈给明华章,“少尹,您看。” 明华章接过那枚银锭,反过来,看到了庆州的官府铸印。 此时银矿开采有限,银子并不在市面上流通,绝大部分都上贡给朝廷做银器礼器,这么大锭的银子更是官营司独有。私人藏有银锭,要么是官商勾结走私,要么是强盗打劫官银。 旁边的衙役道:“这么大块的银子,他一个和尚怎么会有?” “什么和尚,没看见上面的官府铸印都没融掉吗,他肯定是逃犯或者强盗,抢了和尚的文牒,流窜到长安的。难怪他敢杀这么多人,原来本身就是恶棍。” “那他为什么不带着银锭走?” “没见是从床底下掏出来的吗,多半是他逃跑的时候急,掉了一个。” “原来是个江洋大盗,竟然在佛寺里藏了五年,真是可怕。” 衙役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义愤填膺,但眉宇都轻松了些。没头苍蝇一样忙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人了。明华章看着银锭,又扫过净慧的屋子,说:“来人。” 所有人立刻停下说话,抱拳道:“少尹。” “张五,你带着五个人,拿着这锭银锭去庆州,询问庆州刺史五年前是否有劫匪抢走官银,尚未落网。如果有,把所有资料一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