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开始发出低低的啜泣声,眼泪嗒嗒的掉在地上,她也不擦,她知道余氏的性子,只能顺着她来,不能忤逆着她迎头顶上,那样的话,情况只会更加的糟糕。
余氏让她跪,她就跪,让她直直的一动不要动,她就直直的一动都不动,很是听话顺从,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只是关系到一条人命,余氏更加狠厉了许多。
可是,有些事,她打死也不能承认,就比如,这次她推萧金玉下水的事。
若是承认了,那么她注定会满盘皆输。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二年,她没有白待。
几乎每个人的性子她都摸透了,只是千算万算,如今的萧玉,她始终摸不透,所以她的情形才一落千丈,如此的被动。
“呜呜…阿婆啊,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她确实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她要是能找到证据,我就立马把命还给大伯。”
“还?你拿啥还我儿的命?就拿你们这两个死丫头的命吗?我管你们谁死谁活,谁推了谁呢。把我儿害死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余氏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有点像梦呓一样,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
猛的不知想到什么,她苍老干瘪的声音抖的又拔高了。
“哭,你就知道哭,你很委屈吗?快给我憋住,当着那么多村里人的面,你竟然还想把这事给我抖啦出来,你到底想干啥?你还嫌家里丢人丢的不够是咋的?你还想不想嫁人了?还是你想让我把你给卖出去?”
小翠听到这话,立马就收回了啜泣的声音,双肩不停的抖动,让人感觉她忍着哭忍得很辛苦,同时,她嘴角却向上勾了勾,因为她听得出来,余氏的语气稍微有些软了。
于是,她就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阿婆,我知道我这样的命十条也比不上我大伯的一条命,可是阿婆啊,难道你就没感觉到现在的金玉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了吗?萧家的男丁有我爹,有大蛋、二蛋,还有大聪,这要是接二连三的被…”
贺小翠话没说完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一会额头就磕红了,口中还不停的说着自己错了。
然后她没听到余氏的责骂声,就停下了叩头的动作,抬起了已经渗出血的额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余氏,就发觉余氏在盯着她看,也就知道她刚才的话被余氏给听进去了,等着她往下说呢。
小翠目光定定的看着余氏,“我有错,我真是有错,我就不该这么想,可我以前和她在镇上同吃同住,一起干活,几乎天天都泡在一起,她是个啥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单说她柔弱的胳膊根本就没啥子力气,她从来就是个连蚂蚁都要躲着走的人,一说话就容易脸红。
再看看如今的她,还会写字,对人那是抬手就打,下手真是狠,啥话都敢说,大蛋差点都被她给吓傻了;还有,她要是会这些个赚银子的好法子,干啥不一早就拿出来?我大伯也就不至于会这样,最重要的就是,郎中早就说她没救了,可是,好端端的大伯出事了,她却是好了,有人私下说是她锁了大伯的命才得活的。”
若说小翠前面的话余氏听着没用,那么最后几句话,却是重要至极,余氏把这些话听了个透透的。
小翠就是要把萧玉拉向余氏的矛头,哼,我不好过,你们谁的日子也别好过。
余氏皱眉,“你到底想要说啥?”
“再隔一天,各地都会举办庙会节,我在镇上听说清凉山上有一位得道高僧,道行很深,无论对方是个啥,一经他的慧眼就立马暴露,没处躲藏。何况,清凉山是这一带最为灵验的香火圣地,就算为了给阿翁和留下的几个后代烧香祈福还愿,这一趟也不会白跑。”
贺小翠说完这番话就低头不再言语。
该说的她也说了,剩下来要发生啥事可都和她贺小翠没有半点关系了。
余氏坐在藤椅上,没有发出来任何的声响,屋里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余氏开口了:“你出去。”
贺小翠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她又熬过了一关。
贺小翠的膝盖已经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觉,她是爬着出去的。
她从厚厚的门帘后面钻出来时,一把就被红肿着眼睛的常氏给抱到了怀里。
原来贺小翠在堂屋正当间罚跪的这段时间里,常氏一忙完手里的活计就守在堂屋外面等着自己的亲闺女。
到了东厢房,常氏扶小翠躺到炕上后,用手背抹了把溢出来的眼泪,就回身往盆里倒了清水,把布巾拧了水,递给了小翠,让小翠自己擦脸擦手。
这种情况下,若是换成了另外一个母亲身份的人,很可能就会把布巾扑展开,替自己的孩子擦拭,可是,常氏不是别人,她生性粗枝大叶,做事毛躁,甚至没有发现小翠手心里被指甲掐破皮后渗出来的点点血丝。
小翠自己收拾停当,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面色惨白,若不是旁边人知道她还有口气,一准会受到惊吓的。
“小翠,娘就在家,有啥事你喊我一声。”常氏临出东厢房的时候,对小翠嘱咐道。
她看小翠也没搭话,就以为是睡着了,带上门就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