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名为惊鹿的竹器再度添满水,在青石上敲击出清亮而幽宁的脆响。
这是一座典型且传统的日式宅院,用于分割空间的镂空竹垣编织得十分精巧,铺陈满地的鹅卵石圆润洁白,见不到半片落叶;而当那沁着凉意的流水也静谧蜿蜒在每一块假山之间时,某种宁和的禅意自此油然而生。
但对于站在此处的鬼舞辻无惨而言,眼前这幕花费大价钱打造出来的景观仅是无聊至极,没有任何值得侧目的地方。
他活得太久了,上千年的时光足以冲淡太多东西,仅有对自身完美的渴望如烈火焚灼内心,愈演愈烈。
为此,他在寻找青色彼岸花的过程中转化了许多鬼作为使唤的部下,成为他的耳目,成为一把或许不那么趁手、但可随心所欲使用的武器。
这把武器,自然是要对准始终在找他麻烦的产屋敷家族不可。
千年来,产屋敷家族也变得谨小慎微,将总部位置隐藏得极好,仅有从未间断过的鬼杀队成员在不停骚扰他,就像夏季飞舞在空中的蚊虫,惹他厌烦。
除去寻找青色彼岸花外,他同样对能够尽数摧毁产屋敷家族这件事乐见其成。
以至于当玉壶回报斑目一辉的情报核查属实,在本应人烟缥缈之处确实有一栋偌大的华美宅院后,鬼舞辻无惨甚至不惜屈尊纡贵的亲自跑一趟,就为了亲自终结产屋敷主公的性命。
时间进入深夜的此刻,从那扇朝两侧拉开的长廊门前能望见辉月高悬,鬼舞辻无惨的发梢连同衣摆微扬,好似正乘风而来。
当视线自庭院向那扇拉开的门内落去时,能看见一位身形纤瘦的男性躺在被褥里,大半张脸都被蔓延开的诅咒侵蚀,连那双眼眸也变为了浑浊的白。
除此之外,鬼舞辻无惨感知到了其他人类的气息,正四散隐蔽在角落的某处。
是护卫吗?他下意识这么思索道,但并没有提起太多的警惕心。
毕竟只是人类而已,就算会些无聊的呼吸法又能拿他如何?那个真正的怪物早就死在了数百年前,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了。
等把产屋敷杀掉后,就轮到那些人了,鬼杀队必须全灭才不会再来碍他的眼。
“真是丑陋的姿态。”
鬼舞辻无惨的梅红色鬼目落在那位早已时日无多的产屋敷族长身上,“就是你这样的人一直在阻扰我,简直令人发笑。”
“是啊。”
那位躺在床褥上的男性坐起了身体,黑发顺垂在无焦距的眼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鬼舞辻无惨。”
“所以才安排那些护卫吗?虽说有些无聊,但若是能够在这里就将鬼杀队全部杀光,倒也方便。”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淡淡,根本不将这里的任何人放在心上。
鸣女的无限城可以传送任意目标,只要他对她动一个念头,这里瞬间就可以出现所有的上弦鬼,直到杀光所有人为止——甚至都不需要他动手。
他亲自来跑这一趟(),不过想要亲手斩断这千年来不断阻挠他的产屋敷罢了?()_[((),可以算作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身心调剂。
不过,他确实对其余鬼杀队成员没什么兴趣,就让鸣女把童磨他们传送过来全部杀光好了。
鬼舞辻无惨是这么想的,也正打算这么做。
那双仿佛某种蛇类的鬼目冷漠转动,笔直望向没有点灯的房屋某处。
即使被屋檐或屏风阻隔视线,凭借对人类气息的敏锐嗅觉,他也不可能分辨错方位。
——下一刻,鬼舞辻无惨肉眼可见的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无惨。”
坐在床褥上的产屋敷反而主动出声了,“召集不来人手了吗?”
在鬼舞辻无惨的冰冷目光中,他一口拆穿了对方停顿的缘故,并用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安抚道。
“因为转化的鬼太多不可能逐一实时掌控状态,而你又只在需要的时候想起她,结果就导致你准备下命令时,才发现对方已经彻底失联了吧?”
“…………”
“你做了什么?”鬼舞辻无惨冷冷开口。
鸣女已经死了,他无法再命令对方打开无限城——而这很难不怀疑是眼前这个产屋敷动的手脚。
与受到他重点关注的上弦不同,只是近侍的鸣女从不参与战斗,又有无限城这种实用性极强的血鬼术,基本待在无限城内待命的她几乎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鬼舞辻无惨自然对鸣女的关注要少许多,不会随时随地共享视觉。
但眼下,鸣女死了。
不仅意味着上弦无法通过无限城传送过来,还极有可能是那个被留在无限城内的家伙背叛了他!
沉重如火山海啸般的威压在涌动,暴虐的怒意开始攀升,已经不打算再听到任何回答的鬼舞辻无惨伸出手,打算直接杀死眼前这个虚弱至极的产屋敷。
要说发泄情绪,眼前就有个绝佳的人选!
“我做了什么?”
没有被诅咒侵蚀的嘴角露出微笑,产屋敷那双无焦距的眼眸缓慢抬起,转动着朝鬼舞辻无惨望去——
在对方逐渐错愕的神情之中,那双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