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发了手炉, 甚至瞧着他年纪大,皇上还让人送了件大氅给他,徐默存回家后, 还是不住的打喷嚏。
扰的同样因为守灵而精疲力尽的徐夫人几乎一夜没睡,给徐默存换了几次汤婆子,又让他喝了一大碗姜汤, 好歹人没有倒下。
第二天去皇宫时, 徐默存也就有些头疼罢了,整体上精神还算可以。再一次跪到灵堂上时, 徐默存对皇后娘娘不免多了些感激——
他的身份, 即便病了, 可也不可能不来跪灵的。真是昨儿个冻倒了, 要是撑到孝期结束, 他这把老骨头怕是都要没了。
因为这个,钦天监送来黄道吉日的日期时,陈靖安再次提醒给皇后娘娘送一份时,徐默存就没再阻止。
倒是其他人,对这样的情形颇为诧异。实在是这之前,徐默存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发牢骚, 认为陈靖安为人太过圆滑, 做事太没原则,身为股肱大臣, 却行谄媚之事。
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明白,徐默存暗指的是陈靖安不论什么事,但凡皇后娘娘插手,都会唯娘娘马首是瞻的缘故。还想着事关新帝登基这样天大的事情, 徐默存虽然之前暂时没说,可真是钦天监敢这么做,一定会跳出来竭力反对。
到时候两位重臣之间,势必会有一场战争爆发。
谁能想到,事到临头,徐默存竟然又怂了?甚至还有人暗暗嘲笑徐默存,认为他不过徒有其表,不过是假清高罢了。
其中工部尚书张定云和徐默存私交颇好,为了这个事,还特意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悄悄问了徐默存。
依着张定云的意思,或者陈靖安靠着在皇后那里刷存在感,能让新帝对他更看重些,徐默存却大可不必受影响,毕竟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都是能得善终的。
既然有了决断,最好坚持下去,不然真是半途易辙,反倒落人闲话。
“定云兄的意思,我岂能不懂?”徐默存很是苍凉的叹了口气——
张定云是为他好,大可不必继续隐瞒。
当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不是我出尔反尔,实在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极有可能是有大来历的!”
张定云皱了下眉头,心说陈靖安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神神叨叨的?
竟然扯到什么大有来历上了。
要说有大来历的,那也应该是新帝啊,如何归到女子身上?
明显看出张定云不信,徐默存苦笑一声——
他当初可不是和张定云一样,对陈靖安的说法嗤之以鼻?
可现实却是,前脚还鄙视陈靖安是溜须拍马的小人,后脚脸都险些给打肿了。眼下徐默存虽然还没到陈靖安那样,对皇后娘娘五体投地的地步,却也开始对舜华存了敬畏之心。
既然是好友,徐默存就不想让他之前吃的亏,让老友再吃一遍。
“你可别不信。”徐默存小声把之前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张定云终于回神,捋了下胡须,慢吞吞道,“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旧事?”
“对。”和做了多年封疆大吏的徐默存不同,张定云除了做过徽省巡抚,其他时间都是在京官任上轮值。
相比较而言,对京城中事也就更清楚些。
“曲辕犁你有印象吗?”
“我自然知道……那会儿我正在陕省,不瞒你说,曲辕犁当真是咱们大楚的福音……”
自打曲辕犁问世,大楚国力就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提升,一直到现在,成为第一强国。
“农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大楚合该强盛,上苍才会降下那样的神人庇佑大楚。”徐默存这番话说的心悦诚服。
“你在陕省,路途遥遥之下,或者不知道,农神献上曲辕犁时,说的分明,那曲辕犁,根本是皇后娘娘的功劳。”张定云一字一字道。
“我知道啊。”徐默存摇头,“不是都说,其实是农神想要回报姚家养育之恩,刻意把功劳分了出去……”
说道一半,却又顿住,一下睁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农神说的,可能是真的?”
张定云没有接他的话,却是掰着指头开始数:
“曲辕犁之后,还有羊毛衣,拿粮食换取夷人的宝马……”一直说到最近的土豆和分明早已经遗失,却经由睿王夫妇之手骤然现世的《语苑》等贵重典籍。
“如果说一件事是凑巧,难道这么多事,全都是凑巧不成?”不说不知道,这么一想,就是张定云也被骇到了——
这么多举国震动的大事件,每一件每一桩,竟然都有姚皇后的影子。
“要是我料的不错的话,陈靖安那老家伙,一定知道的更多……”徐默存不知道,张定云却清楚,陈靖安性子最是老成,不论做任何事,如果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就绝不会去掺和。
当日晚上,两人就寻了个机会,堵住了陈靖安。
“两位大人可真是……”陈靖安明显没有想到,两人反应这么快。而且明明平日里瞧着也挺稳重的,结果这会儿却和毛头小子似的,这么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