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仪长公主捂住口，吃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半天才颤声道：“快让他进来。”

“是是。”

黄公公擦着冷汗离开了。

皇帝与端仪长公主枯坐在殿中等着。时辰好像一下子很难熬。殿中滴滴答答的铜漏声越发令人烦躁。

皇帝看着呆呆的端仪长公主，张了张口：“皇姐姐……朕……我……”

端仪长公主忽地抬头，恍惚问：“是令显回来了吗？”

皇帝还未回答。端仪长公主忽地默默垂泪：“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见我了。”

皇帝见她伤心欲绝，连忙安慰：“怎可能？令显只是……只是……”

他想要解释却心虚住口。端仪长公主不知想起了什么，愣愣道：“十几年了，他当真是为了我好，不愿意来见我吗？”

殿外传来脚步声。殿中的皇帝与端仪长公主都抬起头来。端仪长公主急急忙忙地看去。殿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天光射了进来照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身材修长瘦削，满头白发，可是面容却十分俊逸清雅，有种道骨仙风的出尘之感。这种脱俗的气质令他即使满头白发都看不出年纪来。

清风吹拂他宽大的白衣。他踏入殿中，宛若仙人降世，洒脱安然。

端仪长公主眼中的泪缓缓滚落。她低声唤了一声“杨郎……”便无法再说。

皇帝看着眼前的杨令显，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杨令显十分从容地拜见了皇帝与端仪长公主。

皇帝半天才找到声音：“杨仙人今日怎么入宫了？”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杨令显今日怎么突然光明正大出现在端仪长公主跟前。

杨令显目光轻扫过皇帝最后落在了端仪长公主垂泪的面上。他柔声道：“端仪，别哭了。我回来了。”

端仪长公主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这下皇帝无奈了。他满腹疑问都统统得压下等有机会再问。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哄着他最亲的皇姐姐不要哭了。

于是殿上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柔声哄劝着端仪长公主。四周的宫人们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羡慕。这世上唯一能牵动这两位男人的也就只有风华绝代的端仪长公主了。

她美了一辈子也被人疼了一辈子。这种是福分却也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几十年来她孤寂地困在宫中不能高飞。

好不容易端仪长公主不哭了，她泪眼婆娑看向杨令显，道：“杨郎，你为何这个时候才回来见我？”

杨令显目光温柔掠过她被岁月优待的面容，温声道：“我再不回来怕来不及。”

端仪长公主眼中浮起迷惑。一旁的皇帝面色却陡然变色。

杨令显扶起端仪长公主，回头对面色煞白的皇帝平静道：“皇陵已竣工，微臣的重任已完成。接下来的日子微臣要陪伴长公主殿下。微臣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皇帝张了张口却无言。他眼睁睁看着杨令显与端仪长公主携手离开了大殿。

两人的身影被天光镀上了一层光晕，男的俊雅潇洒，女的风华绝代，仿佛回到了三十三年前……

杨令显的声音犹在耳边。

“为了端仪，也为了大周，微臣可以接下为皇上堪舆龙穴风水大任。不过堪舆这等风水大穴是破天机，逆朝纲的大事。端仪刚借了天命又怀了孩子，她已经无法承受任何命砍波折。所以微臣要离她远远的……”

“你……”

“微臣正当光明归来时便是龙穴建成，天命寿数将尽之时。”

皇帝眼前渐渐模糊，良久捂住眼，深深叹息一声。

……

杨令显回京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暗中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这才恍然想起曾经“才倾三百年”的杨郎回来了。从前出家为道，或是客死他乡的种种传言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人人猜测他突然出现的目的，可怎么都猜不中。

沈静月听到这个消息时结结实实愣了许久。

母亲杨氏不住的拭泪：“明日你就随我进宫见见你外祖父。”

沈静月点了点头。对这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外祖父杨令显她心绪十分复杂。她还记得谢府后花园中的偶然那一面。现在外祖父回来了，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母亲杨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沈静月心思却已经飞了。

……

此时东宫中，一位胖胖的官员正在唾沫横飞地对着低头写字的太子萧景瑞说着什么。良久，萧景瑞抬起头来盯着那官员。

“你的意思是……”

那胖胖的官员左顾右看，见四周没宫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回太子殿下，是的，属下的意思是，皇陵已成这杨仙人才回京与长公主团聚……”

“这事本太子知道。”太子萧景瑞不为所动。

眼前这胖官员姓朱，似乎从前与景王府交往过密，不过他看在这姓朱的把家底都掏出来捐给东宫修缮的忠心上就饶了他，让他入了东宫做了一个闲散属臣官职。

萧景瑞原本只是把此人扔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没想到这一两日听说杨令显回京之后，这姓朱的官员就急得上蹦下跳的，不知道在激动什么。方才他听了这姓朱的官员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