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蝴蝶(2 / 2)

春风不枉 竹为笔 1641 字 11个月前

发吹散。

沈昌沉溺在一片骇人的黑发之中,他不知道自己陷在何处,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密密麻麻的发丝,把他悬起来。

那毛躁的触觉,带着腐朽木头的气息,让他快要发疯。

发丝尽头,是所见的四颗脑袋,其中一颗是卢大郎的脑袋,剩下三颗相熟的头颅被黑发缠绕,只能瞅见发丝后露出来的边缘惨白干裂,泛着红丝的死气沉沉的冰冷眸子。

头颅卷着发丝,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他缩成一团坐在可怕的黑发中,见卢大郎裂开嘴巴,露出锯子一样的牙齿来,对准了他的胳膊咬去。

近了,近了,愈发近了——

他已闻到了对方腥臭的腐黄涎水。

“啊——”

沈昌大叫一声,整个人像一条离水的鱼,弹跳起来。

是垂死挣扎的姿态。

他人还在方才的境况中,未曾回神,眼珠子瞪得极大,被一圈圈细小的红丝缠着,神色狰狞惊惧。

撑着伞并肩向他走过去的洛怀珠和沈妄川,被吓得停住了脚步。

“阿舅?”洛怀珠摆起端庄温柔的笑意,“你们怎么会躺在寮房前?”

沈昌抬头看他们二人,看撑伞的阿浮与银面,也看两人背后跟着的四个护卫,他见夜色浓郁,暴雨依旧,又见阶前火把,左右横躺护卫。

怎么回事儿?

他大大喘了几口气,压住自己跳到嗓子的心,咽下一口唾沫,抬起手。

洛怀珠和沈妄川赶紧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沈昌站起来后,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看向血痕斑驳的地面和门槛,他冲进寮房里面,四处翻找,却只能看到满地灰尘,空寥僧床。

什么灯啊布啊棺材啊,一样都没有。

甚至没有东西放过的痕迹,全是他踩进去的湿漉漉脚印。

怎么会。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通铺的寮房。

洛怀珠不解看他:“阿舅在寻什么?我们可能帮忙?”

沈昌没回答,又蹲下敲击地面,却并无找到任何机关密道的痕迹。

洛怀珠和沈妄川对视一眼,安静看着沈昌拿走护卫横刀,在地面上戳戳刺刺。

一阵无用功后,留下两个护卫看着寮房,剩下所有人都回到破庙大殿。

沈昌半条腿垂在台阶上,淋得湿透,又在冷风冷雨吹拂下躺了好一阵,烤火时围住锦被,不停发抖打喷嚏。

他双眼死死盯着沈妄川和洛怀珠:“我离开多久了?”

洛怀珠思索了一下,道:“不到半个时辰。”

“哦?”沈昌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捂在手中,“这么肯定?”

洛怀珠弯着眉眼看了一眼沈妄川,才回答他的问题。

“郎君离开后,我不是让阿浮做面饼么。阿舅去时,水刚烧开,我们将今日猎的山鸡放进去煨汤,那时旁边还煮了一壶新水。等水烧开,刚出去的两个护卫撵着一条瘸腿的狗出现,我们就给他们放姜煮了些汤驱寒。

“护卫刚喝完姜汤,郎君他们几个也撑着伞从外头回来。我们就估摸着,阿舅应当也是发现了寮房旁边偏门,得绕上一圈才回来。就先喝着姜汤,过一阵又把面饼煮了,想着,等你回来刚好能吃上,暖暖肚子。”

沈妄川冷冷把话接过去,似乎对沈昌怀疑的态度十分不满。

“谁曾想,你竟然没有走偏门,而是躺倒在寮房前。我们怕出意外,便让两个护卫留下守着王夫人他们,其他人一起前去寻你。”他用木棍挑亮火苗,顺便丢进去烧,“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沈昌抖着手喝完一碗姜汤,才重新捡回自己和蔼的笑意。

“原来如此,你们没事就好。”

洛怀珠将变成糊糊的面饼盛给沈昌:“不过。阿舅,你们怎么会昏倒在寮房前?而且……你的手和头又是怎么回事?”

沈昌不欲多说,接过汤饼,只笑道:“或许是绊着台阶,摔了一跤,弄伤的。”

洛怀珠一副欲言又止,为了全他脸面不过问的神色。

也是。

那一手的伤痕,一看就是磨破抓伤,怎能是摔出来的伤。

还有,他摔跤撞到脑袋昏过去情有可原,可护卫全部倒下就无法解释了。

夜色漆黑深重,唯有尽头处散着濛濛白光,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沈昌看着洛怀珠枕在沈妄川肩膀上熟睡,眸底有萧瑟杀气,翻涌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