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一条条鞭子,在裹着微蓝的雷电中,鞭打大地。
地上水洼溅起高高的点子,落在洛怀珠换了一身的锦白襦裙上,也落在满墙花木里。
她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贴上花叶的裙摆,带着如同往常一般,端庄温柔的笑意,抬脚踏进游廊。
啪。
雨伞收起,在砖上滴滴哒哒,淌成一片水洼。
她缓缓绕过回廊,朝着后院走去。
沈昌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所有的动作,见她若无其事要离开,才开口问答:“今日祭奠故友,可还顺利?”
咔——
电闪雷鸣,暴雨依旧。
洛怀珠侧转身,向着大堂方向,含笑道:“让阿舅担心了,今日祭奠时,碰上二十贼子。”
她声音虚弱,融在水汽中,几乎要随着暴雨冲刷走。
沈昌盯着她开合的唇瓣,才晓得对方在说什么。
他背在身后的手,蓦然收紧。
“哦?”他尽力稳住自己的表情,好不显得狰狞,“那可真是惊险,幸好你没事归来。”
风又起,廊下半卷竹席,随着风不停翻卷,噼啪有声。
垂挂的灯笼,亦随风摇摆,荡出猩红迷离的一重重虚幻影子。
洛怀珠就站在那片血一样的红色里,声音游移:“是啊,可真是惊险。多亏临危之际,舅舅得到消息,让暗卫前来救我们。即便如此,齐光和既明也身负重伤,只得留在自由居,让鬼神医挽救。另外派了凯风、清和二人护我归来。”
沈昌唇角微起。
看来,除去一个阿浮,其余人都受了不轻的伤,怕是性命有碍。
不等对方多高兴一会儿,洛怀珠便继续:“只可惜,让两个贼子逃跑了。”
言外之意:二十人只活了俩。
她眉眼弯弯,似上弦月看向沈昌。
眼眸之中,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后怕,反而有诛杀贼子的喜悦。
沈昌微微上翘的嘴角僵住,就连脸颊都忍不住抽动一下,心中的欢喜荡然无存。
潮湿的夏夜风雨,从游廊尽头刮来。
洛怀珠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阿浮赶紧把她搀扶住,对沈昌道:“家主赎罪,我们家娘子今日被贼人砍伤,需得静养歇息,我们先失陪了。”
她将两人的伞,都交给身后两个玄色圆袍的青年。
那便是擅长使用暗器,以及五感敏锐的凯风、清和二人。
洛怀珠朝沈昌盈盈福身,才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往后院走去。
沈妄川捧着微温的手炉站在屋前,盯着月门看。
书童劝他:“郎君刚沐浴,吹不得风,还是别等……”
话还没说完,洛怀珠就撑伞进院子,撞入他的视野中。
洛怀珠的伞低垂着,他只能瞧见那胭脂色的衣摆成了锦白,以及身后跟随的护卫换了两个,却看不到她苍白的脸色。
等人提着裙摆,迈上台阶,把脚踏在廊下,收起伞,他才瞧见那暖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脸色。
“你怎么了?”
沈妄川脸色很难看。
洛怀珠抬起左手拉住他胳膊,受伤的右手把伞递给阿浮。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讲完,对阿浮说,“帮我备水沐浴。”
阿浮应了一声,带着伞往小厨房走去,顺便把书童拉走。
“你,帮我烧火。”
书童力气不敌阿浮,直接把拖着走,根本没有机会留下。
一进门,沈妄川的脸就拉下了:“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洛怀珠歪到榻上靠着。
沈妄川给她垫了两个软枕,又把毯子拽到她身上,还将自己的手炉塞到她冰块一样凉的手里。
洛怀珠捂着五蝠铜炉,眼神微动,垂眸看着手炉的纹路,有些出神。
沈妄川拽着毯子的苍白手指,蓦然收紧:“小伤?”
瞧这手上白布,都浸染成什么模样了,还算是小伤?!
“嗯。”洛怀珠舒出一口气,“你是不是探知过沈昌手上的力量,可知他手上有多少哑巴暗卫?”
沈妄川气她不爱重身体,更气自己毫无立场以生气表达关心。
他只得憋着怒气:“从前剩两百余,自马场一事过后,只剩下暗卫两百,六个精锐。”
对方将他困在铁桶之中,也是有代价的。
五六年的时间,就算是盲撞,他也足够将这铁桶撞个明白。
洛怀珠眼眉一动:“这么说来,从今日开始,他身边就只剩下两个精锐守着院子了?”
沈昌对她有所怀疑,定会派人去彻查小报的事情。
按照对方的疑心病来说,一个人办事,没有互相印证,他绝不会放心。
也就是说,外出的人起码有两个。
她脸上笑意明媚不少,将苍白容色都映衬得惹人心怜。
“你要做什么?”沈昌看她愈发明媚的笑意,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洛怀珠左手枕在坐榻边上,但笑不语。
要是被对方知道,有所防备,岂非不美。
她等阿浮提热水进来,在耳房洗完澡上过药后,穿着一身轻薄衣裙,回到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