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2 / 3)

春风不枉 竹为笔 2079 字 11个月前

体情况。

口中所述,皆为青年所需要了解之事。

一路听到入后院,谢景明已经把粟末部军中诸事,盘得差不多了。

双脚踏进谢家熟悉的院子,看着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的布局,他的脚步忽停下,有些沉重起来。

秋意寒,院中他与阿玉栽种的紫竹与桃花,凋落一地萧萧黄叶。

檐下挂着的两只六角木灯笼,裹着的柿色灯罩,褪色得厉害,已成薄柿,浅浅淡淡近白。上面写着的诗句,画着的梅兰竹菊图,也都是他们两个的笔墨,被风吹得淡薄。

“谁在说话呀?”

听得声响的福伯,扶着门轴,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看院中回廊处的两条人影。

老人家的影子被烛火摇动,在墙上左右摇摆。

“是我!”谢行远勾着谢景明的肩膀,往屋里走去,“福伯,我和景明回来了,有没有准备好我们四郎爱吃的杏酥糖。”

是三郎和四郎。

福伯身形也跟着影子颤动起来,朝着屋子里喊道:“三郎和四郎回来了。”

哒哒——

福伯声音落下的瞬间,四道影子从屋子里冒出来。

为首的,便是头发花白的一对夫妻,谢父与谢母二人,紧随其后的便是谢致礼与妻子单娟。

六年光阴,在老夫妻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似乎还是昨日。

幺子跪在他们跟前,请求爷娘与他决裂,不再认他这个孩子。

前路艰险,他需要至亲置身事外。

“为何?”

“阿耶,我喜欢素玉,”谢景明头一回坦诚自己的心意,那人却不在眼前,他咽喉艰难晦涩,“就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仅是为素玉那孩子一家翻案么?”

谢老猜到了缘由,双眼紧紧盯着他,希望他亲口说一说,不要压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灯火在冷月夜风中摇晃,将窗棂斑驳暗影投在两人间。

少年启唇半晌,才轻声说话。

“我入朝廷,不仅仅为了给阿玉一家翻案。阿耶你看,这世道黑暗,人人向往光明,可总得有人折身黑暗,找到打火石,才能破开一丝光。”幺子当时脸色苍白,眼中挂泪,面容脆弱如透白琉璃,双眼却不躲不闪,直直看着他,“阿耶,我想找到那颗燧石。”

如此,才能为阿玉申冤,为他连日奔走大理寺,所看见的无处伸冤的万民,开一处可鸣鼓申冤之地。

也为——

他们年少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许下来的愿想,拼一把。

“你可知,世事本就不公。哪怕你有麒麟文曲之才,能过科举这一关,却不一定能得重用。”

谢老不入官场,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官场。

新皇上位变革之初,刀向谁人,便能看出其志在何方。

先帝想要斩断剔除之弊端,对方或许未曾想过。

“我知道世事不公,我也知道朝政不明,可要完成我心中之事,湛,虽九死而无悔。”他脊背挺直,不曾摇动。

谢老公心欣慰,私心却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听自己的话。

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为孩子明心。

他轻声问:“一人微茫之力,有用吗?”

“有用。若是无用,阿耶和大兄,何必奔走乡野无偿讲学,教人识字明理。”谢景明苦笑一声,“左仆射青年时,也亲自下田,一寸寸丈量土地。是你们教我,知不如行。不是么?”

他眼中泪光,倒映着烛火的弱光:“倘若这世上全然黑暗,再无半点光明,想要破开固然不容易。可一旦有一丝光,就总有人愿意前赴后继,不计代价,将黑暗撕开。每个站在前路上,于茫茫暗色之中呼喊的人,都是有用的人。”

少年人连日奔劳,身体虚弱不堪,语气也羸弱,却有泰山不移之坚定。

谢母心疼地将幺子抱入怀中。

“为官难清,清者无法真正做事,欲要成事者反倒要遭受世人毁谤,你可想清楚了?”

她的幺子,自小立志便是为朗月君子,一旦入朝堂,便要注定为不可为而为之。

“世人毁我誉我,于我何如?”谢景明看着双亲,神色不变,“儿此一生,只恐要辜负爷娘养育之恩,心中愧疚。”

谢母伸手,在他头顶上拍了拍:“前路难行,爷娘此后都无法再庇佑你,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忘了武夫子的教导,日日耍耍拳。冷了要添衣,日光甚好时,要将被褥晒一晒,这样睡得舒服一些。”

“你母亲说得对。”谢老闭上眼睛,朝他挥了挥手,“你自去罢。”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是春风,不该拘在一片小小的林子里,该远去万里,见青山流水轻舟。

谢景明知道,双亲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他往后膝行两步,用力磕头。

“儿对不住爷娘。”

谢老伸手,托了他的手腕一把:“阿玉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所以,别怕。

自己想走的路,便走去罢。

未免自己看着两鬓渐生华发的爷娘,心生后悔,谢景明根本不敢抬头看双亲一眼,就着深深的揖礼,往门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