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刮过,那牛首之人同拖拽的瘦弱病牛一并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明明供奉牛神庙,庙前为何会出现如此嶙峋的牲畜。”
“妄议牛神,当诛!”
当头一棒击碎沙砾,带着呼啸的风声以不可阻挡之势落于玄生头顶,“嚓”一声碰撞,逐尘冰晶细碎,拦下这重重一击,宴赊月挥出剑气,割开一片黄土。
“咚!”
牛首人落地,空洞朝着众人,那一棒威势犹在,陈最举起袖子挡住视线,宴赊月如离弦之剑跃了出去。
“逐尘君!”
宴赊月击退牛首人,陈最连忙上前:“这位,道友,我们无意冒犯牛神。”陈最觑他装束,料定此人定与牛神庙关系匪浅:“我们是想拜访牛神庙。”
陈最眨了眨眼,心中对那散修默念抱歉,借用了那散修的幼年经历,垂眸真诚道:“幼年我曾失足掉入河中,幸得家中老黄牛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听说此地有牛神庙,特来拜谒。”
牛首人动作一顿,铁棒滞在空中,看了陈最一眼,滑到冯玉身上,冯玉连忙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同我家老黑牛感情最深。”
玄生张了张嘴:“……咳。我,我也是,承蒙家中黄牛相救。”
牛首转向宴赊月。
宴赊月收回逐尘,面无表情道:“我救过牛。”
陈最几人齐齐看他。
行吧,还得是逐尘君。
牛首人铁棒落下,砸到地面,声音嗡嗡作响:“祭拜的话,跟我来。”
陈最看着牛首人沉默雄厚的背影,问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半晌,声音闷闷传出。
“如藏。”
几人走近,才发现牛神庙比远看更大,门前四座石雕牛首,贪吃嗔怒,没有喜笑颜开,扑面而来肃杀之气,
盯着久了视野开始扭曲,陈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跟随如藏向庙内看去。
庙内烛光影绰,蜡泪堆砌。足足一百零八尊牛首围成坐莲拥护着牛首人身的塑像,映着残红寥落的烛光,不似牛神似死神,几分邪异猖狂,无状让人心慌。
陈最摸了摸胸前微微发热的纸人,皱起了眉。
太吵了。
她一进入这庙中,细细低语就送进耳里。一缕一缕交织,每一缕都是无意识的呢喃,分不清男女老少,同样痛苦挣扎,她看向一旁,其他人表情毫无一样,除却宴赊月抬首凝望那牛神像,感受到她的注视,纤长睫毛一颤回看过来。
陈最扑通一跪,磕头就拜,动作麻利令如藏都楞了一瞬。
“喂,你,你来真的啊?”
冯玉挨挨蹭蹭跟着陈最,别扭跪下。
陈最额头挨地轻嗅,一股熟悉的肉香飘入,风带起台上铺的绒布,她隐晦看向塑像台下,结了厚厚的一层黄色硬物,陈最正要细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一人大喊:“大司祝!祭祀要开始了,还请您处理生牲,主持大局!”
那人看到庙内生人愣了愣,目露警惕:“大司祝。”
祭祀?
陈最起身连忙道:“祭祀?我们可以参加吗?毕竟我们也想为牛神祭祀出一份薄力,不辜负幼年牛神庇护之情。”
如藏沉默片刻。
“可以。”
陈最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藏的牛首面具下,咧开了一个极为扭曲的笑意。
*
“这居然还有个村子?文牛村?又牛村?被糊了沙子,也看不清啊。”
冯玉在前,陈最低声询问宴赊月和玄生:“逐尘君,玄生道友,可在庙中发现什么?”
玄生缓缓摇头:“这庙本身就怪异,孤零零立在不毛之地,还供奉的是牛神。”
“那塑像之下,是尸油。蜡烛所燃也为尸油。”
“此处毫无生气,唯有死气流动,乃不祥之地。”
宴赊月扫了眼插在路边的木牌,脚步毫不犹豫的买进村落。
只死无生,还真符合这不毛之地寸草不生的样子。
那牛神庙不知埋葬了多少新鲜生命,无外乎她进入耳边就低语不停。陈最捏捏怀中的纸人,想起了那家叫做“扎骸”的店铺和那病弱怪异的少年。
这少年送的纸人竟能听到许多残念,看来有机会还要去拜访下。
陈最放下神思,跟上几人,将滚滚而过的沙砾扔在身后。
一阵迅风急吹,击在村前的木牌上,木牌吱嘎作响,抖落一层沙砾,牌上的字体也逐渐清晰起来。
坟牛村。
*
村内,头戴毡帽,身围牛皮的村民手举火把,齐声吆喝:“大司祝,大司祝!”
见众人进来,村民齐刷刷扭头,漆黑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头颅歪斜的角度,神情,眼神如出一辙,恍若一人,冯玉当即躲到了宴赊月背后:“咦,怎么这么瘆人。”
一排排仓库样的房中涌出更多的村民,以如藏为圆心拥簇着他走到一个高台,眼神仍留在陈最几人身上,专注得令人头皮发麻。
陈最遥遥望那高台,台上吊着两截成年人臂膀一般粗的横梁,梁上吊着好几只瘦弱的病牛,就是如藏在牛神庙处拖拽而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