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昏昏然,雨水如旋风一般穿越人群而来的时候,道路上便传满了噼噼啪啪的声音了。那种如同爆裂鼓声一样打在人们耳膜上的雨点,简直比人类本身要快乐。
息见子坐在椅子上,后背贴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她手中翻看着报纸,边上还堆着一些旧杂志。
她知晓自己打扮好了是张俊美的男人的脸,所以特地拿这张脸去报刊小店老板娘那里刷了好几次的存在感。息见子有时也觉得利用男人的脸是一种恶劣的犯罪行为,但无论如何,有利于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过错可以减免一半。
人都是要恰饭的嘛。
在困意向她袭来的时候,那扇铁门吱呀地放开了,从外面探进来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那个白色的淋湿了的脑袋,像块融化了的冰激凌一样正在往下流水。
息见子看着他,目光看起来冷冷的。
等到对方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挤进来以后,息见子才放开了那个抱胸的动作。她说你真傻啊,你怎么这么笨呢?
她重复了两遍,傻和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同一个词。
穿过雨跑回来的男孩子,从外套到内衣都是**的。他身上不断地往下淌着水,混乱的雨天里浑浊的雨水沿着顿的褶皱不断往下滴落,那些水滴迟早会在原地砸出一个水坑。
还好地面是水泥地。
息见子没有站起来,紫钻一样的眼睛冷漠地看向顿。敦先是紧紧地关上了门,手上的黑色手套因为湿透了而黏在双手上。手背上露出五个五个凸起的指骨骨头。
“你单知道买雨具要钱,难道不觉得弄干衣服很麻烦吗?”
敦无比羞愧。
息见子想起白天的那个女孩子。
可是已经无法再挽回了,湿掉的衣服再不弄干的话明天就不能穿了。吝啬的工作单位只发了一套黑西装,却规定每日上班都要穿着衣服去。现在又不是衣服夜里洗了白天就会干掉的夏天,缠绵的雨困住了这个季节,差点将他们杀死在这陷于地下的小小空间当中。他们这么规定,就是想要员工们再去买一套。说不定卖西装的店铺还属于港黑旗下。
资金流转。
息见子看着那不断往下淌水的西装。
啊啊,得去烘干才行。
她有些困扰地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开始松弛。她只知道cos成老男人会变成老男人,她可不知道cos成老男人连皮肤都会老男人化啊……
息见子觉得自己可能要提前步入中年了,更年期说不定都要发作了。虽然她对于自己突然之间且多次拥有一具男性的身躯时常感到不对劲,但用科学的眼光去看这具身体的话,人体构造之间的差别并不会因为性别的不同而相差过多。
比起性别,她更看重自己即将进入更年期这件事情。
她明明才十六岁,这实在是太让人悲伤了。
“你需要姜汤。”
敦却没有接这个话题。他似乎并不在意。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冷的。
敦踌躇着说:“明天,我不用去工作。”
他突然拥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但是雨太大了,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有一段悠闲的假期。
讨厌雨,讨厌这连绵不断的命运之感。
息见子说,哦,那太好了。
敦觉得息见子身上有股怠惰感,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中年男人双手插进衣袋里,他穿过敦,像外面的雨一样冷酷地离开了。
息见子走了,敦留在原地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垂着满身的雨水孤独地站在门口,地面上汇成一股小溪。
所以他也走了。
息见子躺在床上想了好久,觉得对方的表情稍微有一点不对劲。但是她又不想起来,就在床上躺着。翻滚来翻滚去好几个轮回之后,她还是有点不得劲地起来了。
她先是去倒了一杯水,水冷了。光裸的双脚踩在塑料拖鞋上,她的身体算不上高大,有些苍老,苍白,且堆满了疲惫。虽然不像真正的森鸥外那样要办公办到凌晨四点钟,但是息见子还是很累。
自从那一天,童磨和那个鬼舞辻无惨的血落在她身上、无数人偶与死人的噩梦来回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脑细胞简直就要因为异变而枯竭了。
也有善良的人(诸如咖啡店的那些“小姐妹们”)劝她休息一会儿,但是息见子这个人最喜欢对现实说“不”。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她站在“客厅”里喝了两口水,又见雨水像暴怒的龙的口水一下哗啦哗啦往下降。地下室的裂缝里已经渗进来不少的雨水,如果雨再这样下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把整个地下室都淹掉的。
没钱真是痛苦啊。
息见子又回想起绫辻行人所拥有的那间豪华的事务所,对方的地下室里装满了各式各样昂贵的人偶。其中有的甚至能够拍卖上比钻石更高的价格。
再比起自己的贫穷……人与人果真是不同的。不过真正的那位森鸥外可是住在横滨最高的大楼里的啊。
真是羡慕。
人与人的悲欢尽不相同,但如果要说大部分问题是由什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