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路过长安主街时忽听身边几声嘈杂,当下脚步一顿没有继续走,抬眼看了看此处。
——颁政坊,镇安府。
镇安府这地界,长安少有人来。
此处地处皇城之外,与其仅有一街之隔,自己就占了颁政坊整个的地界,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望楼林立每个都高近十尺,长安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府内养兵无数,人称“不良卫”,上听命圣人,下捉反贼缉凶督查,可以说是整个长安最瞩目的存在。平日长戟银枪,龙武将军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应一声。
平日百官避之不及,唯恐刀剑不长眼,他今日怎么走到这来了。
裴韫略一顿顿,正准备离开此处时,又听闻镇安府内传来两声哀嚎,男人叫得凄厉至极,像是破锣一般叫得难听。
思来想去,裴韫还是没走,奔着镇安府的角门直去,守着门的队士长戟一横,差点横挑了他去。
“镇安府重地禁行!”
裴韫没有表露出半分意外神色,从腰里摸出令牌,上刻“尚书令府”,直接递到了队士的眼皮子底下。
“尚书府裴韫求见。”
那队士略一犹豫,许是想起了上头吩咐的话来,当下准他进去了。
*
镇安府内多得是庄重肃穆之景。
内里跑马场和练武场占了大半的地界,而后又有队士起居室,少有的几棵树也被人砍了放倒做木桩,别说绿色,连个好味都闻不着。
裴韫跟在李珀均身边几年,见惯了主公讲究的文人模样,生平第一次踏入镇安府内,入眼便看到了厨房。
厨娘一老一少正打着水,见他从角门进来了,那小的姑娘愣了愣,扔下水瓢吓得就跑了。
临了,还和自己老的喊了一句:“阿娘!李老狐狸家的来人落井下石了!”
裴韫面色一青,斜睨向旁边的队士,饶是后者习武之人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红到了耳根子。
当然不是羞的,是气的。
裴韫嘴巴毒,才不会放过任何奚落的机会,当下就走着,如入无人之境:“你们镇安府的队士都峨眉山下来的?嘴这么碎?”
那队士被噎得脸更红了,记着上头的吩咐,想着镇安府有短处让这人拿捏着,一忍再忍。
裴韫长吁短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哀嚎和击打之声,当下眼里多了些兴奋劲:“我来得正是时候吧?!”
队士默然。
习武之人耳力甚佳,即便不用队士带路,裴韫还是听声辨位来到了练武场。
此时练武场宽大的场地上没有习武的队士,只有一条条军凳错落摆开,队士手持军棍一下下敲着,裴韫略一数。
——十四条凳子,十四个挨打的人,正好对得上数。
护送简良前往弘州调任的队士,正好是十四个人,眼下一个没少挨罚呢。
不对,少了一个领头的。
身旁的队士几步跑上前,见到了正在监刑的男人,那男人生了一张冷面,剑眉高挑不怒自威,端的是不好惹。
刚才裴韫站在外面听着,就数这冷面喊得最高,“重重打!一个都跑不了!”。
听了队士的禀报,那冷面斜睨过来,裴韫和他对视的刹那,当即倒嘶一口凉气,上前拜会。
“李尚书下裴韫,有礼。”
那人还礼,还算客气:“镇安府不良卫一队总旗宋士。”
二人起身后,下边的人连盏热茶都没奉,裴韫也没心思要那杯茶,看着齐齐挨打的十四个人,忍不住问了句:“这是……?”
“裴先生稍安勿躁,正在惩处失职之人。”
裴韫不躁,当然不躁,他看着这些人给死去的简良出气呢。
行刑的人收手,对着宋士说道:“宋总旗,二十棍执行完毕。”
宋士向裴韫看了一眼,一贯肃穆的面庞露出一些笑意,裴韫看得就发毛,只听宋士转头又斥声。
“宁颂,站出来受四十棍!”
人群之中,一个身穿银白袍的清俊少年站在众人面前,于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象征不良卫总旗的银白袍,趴到军凳上。
小小少年白着一张脸,却铁面和宋士如出一辙。
“打吧,不用顾忌。”
裴韫一瞧,领头的出来了。